西二環。
金融街。
威斯汀大酒店。
沒錯。
就在天地銀行總部的周邊,這是真溜彎就能到。
行政套房內。
九點多光景,來京都公干的何氏四小姐何以卉并沒有休息。
也是。
別說對于年輕人來說,這個時間點尚早,假如在濠江,現在才是真正釋放激情的時候,絕對比白天要熱鬧。
同時。
她又有客人,哪怕并不是出于她的邀請。
“會已經開完了,四小姐為什么還不回去?”
來拜訪的自然是濠江的故人,仲廳王,畢竟何四小姐之前寄情山水,不問世事,這次也是首次代表家族來參會,在陌生的京都,應該也不會有其他熟人。
當然。
大晚上。
肯定不止他們孤男寡女,雖然是家鄉故人,也得避嫌,防止風言風語。
門邊還有兩個保鑣。
兩個女保鏢。
千萬不要小瞧女性,譬如這次參加會議的,就有許多女性面孔,女性能頂半邊天絕對不是一句恭維。
“我回不回去,需要向你解釋嗎。”
仲曉燁顯然并不是剛來,同樣顯然的是,何四小姐有點不耐了。
雖然出生于名門望族的何四小姐有涵養,但說穿了,所謂的新廳王只不過他們何家扶植起來的一條狗而已。
對于狗。
需要太多的尊重嗎?
仲廳王意識到了對方的不愉,打住話頭,立即解釋:“四小姐不要誤會,我絕對沒有干涉四小姐的意思,只是我覺得,這座城市,并不歡迎我們。”
有點意思。
他說這樣的話情有可原,畢竟短短幾天時間受了不少委屈,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非要把人家四小姐帶上。
京都和他犯沖,關別人什么事兒?
何四小姐顯然也從他的話里聽出端倪,緩和氣氛,問道:“發生什么事了嗎。”
仲曉燁眼角不由自主微微抽動,沉默片刻,而后文質彬彬的笑道:“都解決了。”
既然對方不愿意說,何四小姐自然不會多問,“你先回去吧。”
這已經不止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等同于要滾你快滾。
可不知道怎么的,絕對應該是人精的仲曉燁這個時候仿佛成了愣頭青,似乎一點都沒聽出來。
“四小姐在京都,還有事情要處理嗎?”
雖然是同樣的意思,但比剛才直抒胸臆的提問方式,要委婉了些。
“你可以走了。”
既然給臉不要臉,那就無需再客氣,何四小姐不再浪費口舌,直接下達逐客令。
仲曉燁裝模作樣看了眼全球限量的勞力士,大馬金刀的坐在沙發上,依然一動不動。
“時間還早。”
何四小姐微微蹙眉,而后又迅速平息。
雖然是狗,但是別說,這條狗已經被喂養到了難以取代的程度,需要它去趕山狩獵,雖然開始變得嬌縱,但目前還真不能撕破臉。
“二小姐從澳洲回來了,下午剛和我通過電話。”
知道自己有失分寸的仲曉燁突然之間莫名其妙提起二小姐何珺如。
顯而易見。
肯定不是單純的閑聊。
他是在施壓。
如果說他是一條豢養的狗。
那么要在偌大的何家給他找一個主人的話,曾經在何家年輕一代最閃耀的何珺如應該最為貼切。
精明強干的何珺如以前在家族可以稱得上一句誰與爭鋒,是外界談論的焦點,是妥妥的新聞女王,可是小妹的異軍突起,不提后來居上,起碼分走了部分屬于她的鏡頭和光芒。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即使是姐妹也不例外。
豪門無親情。
同父異母的姐妹倆肯定沒達到同室操戈的地步,在何以卉與世無爭的時期,甚至頗為親近,可是隨著何以卉走上權力舞臺,姐妹倆的關系無形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不需要任何證據。
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為什么何以卉對仲曉燁如此忍讓,除了對方給家族創造了巨大的經濟效益外,不愿意開罪二姐,恐怕也是關鍵原因之一。
還是那句話。
打狗也得看主人嘛。
胡蝶是處境所致,要不然在一定也不會不管不顧。
“那你確實應該早點回去。”
何以卉心平氣和回應,就像陳茶,看似不起眼,如果稍加品味就會發覺韻味深長。
奧妙的語言藝術。
“我已經定了明早的機票。今晚來見四小姐,就是和四小姐告別的。”
聞言,何以卉忍不住看了對方一眼,微微意外。
這么著急的嗎?
怎么能不著急。
何四小姐確實沒法感同身受。
仲廳王已經大致體會到了這座城市的不講道理,根據安全第一的首要法則,必須防患于未然,規避可能存在的風險。
房俊雖然走了,房家多半也不會管一個無名無分的女人,但他能夠爬到今天的高度沒被人陰死也沒被人砍死,沒有其他的竅門,只有一個原因。
——小心駛得萬年船!
恥雪了、他撤了,至于后續會不會產生什么風波,與他無關。
不得不承認。
仲廳王確實狡詐,或者說嚴謹,看似沖動的行為,實則也提前謀劃好了退路。
何以卉當然不知道對方今晚又在干強搶民女勾當,短暫的意外后,立即道:“一路順風。”
一只蒼蠅雖然構不成殺傷力,但一直在你耳邊嗡嗡,也挺煩人的。
“我是坐飛機,四小姐,一路順風可不興說啊。”
一點小幽默,但何以卉不解風情,充滿辨識度的臉蛋毫無反應,以公式化的口吻道:“代我向二姐問聲好。”
就算臉皮再厚的人,這種時候,恐怕也坐不下去了,不至于非得逼人家讓保鏢送客吧。
那就太不體面了。
即使有所遺憾,但仲曉燁還是只能微微嘆了口氣,看樣子終于是打算告辭了。
可是就在他一只手已經按在灰色西褲包裹的大腿上的時候,忽然捕捉到了四小姐的一個小動作。
也在看表。
這是要就寢了嗎?
不可能。
他們濠江人的生物鐘獨樹一幟,絕不會這么早犯困。
起身的想法暫時按下,仲廳王又找到了磨蹭的由頭,“四小姐今晚還有什么事情嗎?”
這只九頭鳥能夠展翅翱翔,不是沒有道理的,死纏爛打與其說是一種缺點,倒不如說是一項出色的技能,能夠熟練掌握的人,不提一定能獲得成功,但成功的概率,會要比其他人高出一些。
不止在工作上。
感情上也是一樣。
要不怎么說好女怕郎纏。
厭煩,也是一種印象,要比毫無存在感強。
“沒有。”
不是撒謊,只是懶得再廢話,可不巧的是,門鈴聲突然響起。
仲曉燁頓時朝房門方向看去,顯然察覺到對方的言不由衷。
“四小姐叫了宵夜嗎?”
怎么?
還打算留下來蹭一頓啊?
何以卉著實不是撒謊,因為當門鈴聲響起后,她就沒有了半點解釋或者欺瞞的意思,甚至沒有任何猶豫,理都沒理仲曉燁的又一次幽默,立刻對女保鏢吩咐道:“開門。”
仲曉燁眼神跳動。
怎么聽出了一絲迫切的感覺?
房門打開。
當然不是服務生,而是一個年輕的帥哥。
肯定比要走又不走賴在沙發上的仲廳王要年輕。
至于帥。
那就因人而異了。
為仲廳王瘋狂的女人也不在少數。
不知為何,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閱人無數的仲曉燁心里莫名滋生出一股不舒服的趕腳,同時,隱約覺著這個年輕人……有那么一點點眼熟。
哪里見過?
他下意識思索。
今晚到訪的第二位客人當然也不會忽視套房內多出來的一個大活人,即使按照正常的劇本,房間里應該不會存在男性才對。
死纏爛打還是有作用的。
“你可以走了。”
在第二位訪客進門后,何以卉迅速起身,豐唇翕動,欲言又止,并沒有立即打招呼,而是又偏過頭,俯視死乞白賴的仲曉燁,耐心被消耗殆盡,不再虛與委蛇。
“送客。”
什么意思?
有了新人就要轟舊人嗎?
套房這么大,又不是沒有坐的位置。
仲曉燁接下來的反應才充分詮釋了什么是成功者的必備素養,面對何以卉近乎驅逐的行為,他面不改色,甚至還微微一笑,而后抬起屁股,往旁邊挪了挪。
“沒關系,坐得下。”
頂尖的人才吶!
他吃準了何以卉不會丟掉最后的體會,保鏢也不可能真的直接動粗,畢竟這不是還要客人在場。
果不其然。
仲曉燁拿捏得很準,即使何以卉默不作聲的盯著他心里顯然已經相當不快,但是卻拿他沒有辦法。
“這位是。”
屋里的人都沒有打招呼,反倒是后來的客人先開口。
他目光所至的對象是仲曉燁,從語氣判斷,與何四小姐似乎比較熟。
“仲曉燁,幸會。”
仲廳王不拘一格,也站起了身,沒擺架子,因為,他好像已經知道這個年輕男人是誰了。
“江辰。”
江老板也沒有失禮,其實從進門那一刻,他就知道這是何方神圣,雖然和仲曉燁一樣,今天才算是此次的第一次見面。
果不其然。
心里的判斷得到證實,仲曉燁眼底閃過一抹精光。而后露出和煦的笑容,“江先生,久仰,仲某其實一直想約江先生一會,只是可惜,始終沒有較好的機會,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
給自己臺階,也給了對方臺階。
雖然事實都清楚,他委托白浩然遞話,結果和房俊一樣無疾而終,但是真見了面,還是得講究一個體面。
總不能質問人家為什么已讀不回吧?
那得多尷尬。
“江先生,坐。”
仲曉燁做出邀請手勢,越俎代庖,似乎把自己當成這個套房的主人了。
他的確有一定本事。
真正的主人何以卉變得面無表情,能夠讓心情溫和的何四小姐露出這幅模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江辰沒有立即落座,而是看向好久不見的何氏千金,遙想當初二人在濠江老城區月亮井初識,恍如隔世。
“坐啊。”
江辰笑道。
兩個客人,反倒比主人還要輕松自如。
何以卉坐下,一言不發,根本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
始作俑者的仲曉燁視而不見,一門心思的找江辰客套。
“真巧,江先生也在京都。”
怎么可能不巧。
幾天前在京都飯店要不是江老板沒有下去,兩人其實早就見面了。
仲曉燁雖然嚴謹,狡詐,但是他還是忽略了一個關鍵,那就是他只顧著查胡蝶去了,從而忽視了小丫頭片子一樣的卯兔,也壓根不知道很少在濠江露面但卻仿佛又無所不在的“江先生”也置身于京都飯店那場不了了之的沖突中。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嘛。
“仲先生來京都出差?”
江辰似乎也沒看見何以卉的臉色,更沒有擺架子。
“是,來京都處理點事情。”
“還順利嗎。”
“順利,明天就準備返程了,這不,來向四小姐告別。”
何以卉默不作聲。
其實她雖然長著一張異域風情的臉,但性格并不算熱烈,不擅長去表達自己的感情,尤其有人在的時候,濠江之行相處的時間雖然談不上長。但江辰對對方多少稱得上了解。
“仲先生有心了,還專程跑一趟。”
面對江辰的平易近人,仲曉燁并沒有自得,反而產生出警惕。
他深刻的知道,往往越沒有氣焰,越是危險。
“應該的,本來我還想問四小姐是不是要一起回去,會也開完了,現在看來……是我多事了,哈哈……”
他話里有話,意有所指。
“說完了嗎。說完了回去吧,明早還要趕飛機。”
其實就算何四小姐不說話,坐在那已足夠賞心悅目,可仲廳王實在是得寸進尺。
江某人和何四小姐的緋聞,當初是上過報紙的,鬧得滿城風雨,不是什么秘密,但上過報紙歸上過報紙,貼臉輸出又是什么意思?
不見現在整個濠江都默契的選擇性失憶嗎,無人提及。
“沒事,可以改簽到下午。”
裝睡的人叫不醒。
“既然定了票,還是不要隨便更改為好,不然有損運勢。”
“江先生信運勢?”
似乎遇到了知音,更來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