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人物,大抵是不應該以凡人的眼光去理解的。
于是乎江辰默不作聲。
雖然他只是一個觀戰者,但是對于端木琉璃,他心服口服。
差一點就丟人現眼了。
自己為什么如此天真,竟然幻想能從臺球上找到些許的成就感。
像道姑妹妹這樣的武道天才,玩個球而已,那不是易如反掌?
江辰知道端木道長的底細,但是那位木子李兄臺不造啊。
他哪里清楚這位絕世大美女在東瀛宰小鬼子是如何的砍瓜切菜,不過剛才兩把的菜雞互啄,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以他行走臺球室這么多年的見識和經驗,一個人短時間內不可能進步如此迅猛,要么只有一個可能!
“逗我玩呢哥們?”
他看向江辰,臉色木然。
“她真是新手。”
雖然對方是主動上門,但將心比心,江辰也能理解對方的感受。
可理解歸理解,同情歸同情,他也只能這般解釋。
“一桿清臺的新手?”
木子李確認。
江辰點頭,鎮定而認真。
自認是臺球高手也的確水平不差的木子李皺眉,理所當然開始懷疑對方把自己當傻子糊弄,但是沒有證據。
可是轉念一想。
從邏輯出發,對方又不太可能是演戲誆他,就為了免掉幾百的臺費?
要是他不搭訕呢?
但如果真是新手,那剛才的一桿清臺又算什么?
不行,腦子開始痛了,不能再想。
“美女,錢我出,但是我們能不能再打一局?”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
木子李想再試一試。
端木琉璃不答,瞧江辰。
看來是真的開始懂人情世故了。
江辰表面不動聲色,微微點了點頭。
顧不上講風度了,罰站了一局木子李搶先拿起球桿,“我先發球。”
端木道長默不作聲,不知道是不是示意隨便。
強者。
不會在乎誰先出招。
木子李肯定有兩把刷子,但有兩把刷子,不代表能一桿清臺。
一口氣打進了三個球后,隨著6號全彩球停在了底線附近,球權易主。
相比于前一局,此時兩個男人的心態大變,江辰不去提,木子李的注意力開始全部聚集在臺球本身上,由此可見,他的確是一個頗為純粹的人。
盯著端木琉璃走到白球一側,這兄臺的眼神不再是出于對美好事物的欣賞與陶醉,而是充斥著緊張。
“啪。”
又是高難度的幾何走線,11號半色彩球在接連三次碰壁后,慢慢悠悠摔進了中袋。
木子李攥緊球桿,心里冒出不祥的預感。
“啪。”
“啪。”
“啪。”
果不其然。
世界上哪有什么狗屎運的一桿清臺,端木琉璃以毫不費力的姿態,再一次將七顆半彩球全部打進,但是在打最后一顆黑八的時候出了岔子,讓對手避免第二次被一套帶走的凄慘命運。
看著黑八沒進,心里發涼的木子李不自覺松了口氣,可還沒等他一口氣松完,隨著黑八和白球慢慢的停下,他的表情再度凝固,而后笑了出來。
不止是他,旁觀的江辰也忍不住笑了。
只見白球與黑八最后的落位竟然密不可分的貼在了一起,兩顆球靠著底線,看上去就像黑八將白球頂在了底線上。
這樣就出現了一個問題。
黑八與白球形成死角,導致接下來木子李根本沒法再擊球,因為無論從任何角度,都很難繞過黑八。
在“黑八”的規則里,在自己花色的球沒有全部打完,是不準直擊黑八的。
當然。
這種局面也不是無解,還有一種方法——“跳球”。
就是用球桿把白球挑起,再不進行任何觸碰的情況下從黑八上方躍過去,類似跳馬,這種技巧有一定難度,但是以木子李的長期浸淫此道的水平,肯定難不倒他,可他并沒有進行嘗試。
“我認輸。”
他竟然把球桿放下,痛痛快快的投降了。
江辰不以為怪。
換他上肯定無可奈何,勢必犯規,但對于臺球老手化解起來不算艱難。
可問題的關鍵并不是木子李會不會打跳球,而是這種局面所折射出的端木琉璃的臺球造詣。
出題的人往往要比做題的人水平要高。
事實證明,端木琉璃不僅有一桿清臺的本事,甚至竟然都開始無師自通,學會“防守”了。
“哥們,如果你們不是存心逗我玩的話,那這位美女的臺球天賦,絕對是我見過的人里最恐怖的。”
第二局沒被一桿帶走,并不是對方做不到,木子李強烈感覺,是對方的手下留情,照顧到了他的面子。
還是有禮貌的。
可是制造這種球又是幾個意思呢?
放水只放一半?
這位頂級美女絕對是有禮貌的,但是不多。
“美女,想不想加入東海臺球競技協會?我可以推薦你!”
競技游戲實力說話,嘴硬沒用,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木子李拿的起放的下,或者說很聰明,輸球不輸面。
端木琉璃自然是搖頭。
“美女,你認真考慮一下,以你的天賦,我敢保證你以后絕對能夠揚名世界,成為臺球界最耀眼的明星!”
端木琉璃無動于衷,直接不搭理了。
木子李有點郁悶,又瞅向江辰,“哥們,你幫忙勸勸,這位美女的天賦簡直是萬里挑一,只要稍加訓練,一定能夠在比賽里揚名立萬,浪費在臺球廳實在是太可惜了!”
“不對,你們應該也很少打臺球吧,之前我都從來沒見過你們。”
這位美女,但凡看了一眼,就絕對不會忘記。
“嗯,第一次來。”
“哥們,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騙你。”
“她有自己的工作。”
江辰解釋。
“什么工作能夠比打比賽強,名利雙收啊!”
木子李著急懇切,是個熱心腸。
“再來兩局?”
江辰轉移話題。
“唉……”
木子李無奈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肯定不會讓端木琉璃上場打擊人了,于是乎兩個男人終于對上線。
此一時。彼一時,心境不一樣的木子李已經不在乎取勝,看著江辰發球,閑聊:“哥們,你住附近嗎?”
“不是。”
臺球散開。
很不幸。
一個球都沒進。
江辰讓開位置。
“那你們怎么會來A?”
木子李邊走邊問。
“我以前在東海大學上的學。”
“東大的?”木子李意外,“高材生啊。”
江辰淡淡一笑,不驕不躁。
“那你認不認識梁振倫?”木子李擊球前問。這次輪到江老板始料未及了。
竟然聽到故人的名字了。
“是東大的嗎?”
“對,就是你們東大的,以前經常來A打球,不過那都是在A重新裝修之前的事了。”
聞言,江辰額外又朝旁邊桌看了眼,發現對方的朋友里并沒有梁振倫。
也是。
要是那位梁少在,肯定早就過來打招呼了。
“那我應該知道。你認識他?”
江辰反問,神色如常,什么叫道行,這就是了,提起橫刀奪愛的情敵,如此輕描淡寫,當然,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不認識,只是聽說過。A之前不像現在這么有名,那時候面積只有現在的三分之一,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臺球室,來打球的都是那么幾幫人。你那個校友梁振倫以前就經常在這里玩,和老板很熟。”
木子李邊擊球邊道。
不愧是真正的臺球熱愛者啊,連人家臺球室的歷史都一清二楚。
“哥們,你知道A的老板是誰嗎?”
擊落兩球后,木子李收桿。
江辰上前,微笑著道:“知道,姓白吧。”
“你也聽說過啊!”
木子李杵著球桿,眉飛色舞,“那你應該也知道白老板的故事吧!他在我們臺球界可是傳奇人物,從小臺球室起家,幾年時間,把A打造成遍布東海的連鎖品牌……”
江辰只是聽著,注意力還是集中在打球上,但是他的技術水平著實一般,第一個球就出現了失誤沒能打進。
端木琉璃剛才選擇代打,是有道理的。
“但是我們還是喜歡來這家。這里是A的總店,也是A開始的地方。”
“該你了。”
江辰示意,而后隨口問:“你認識這里的老板?”
“不認識,但是白老板是我偶像,也是很多人的偶像!據說都去濠江發展了,和何氏家族在做生意。”
提起A的老板,木子李言語里滿是不加掩飾的崇拜。
這種草根奮斗的成功故事,向來充滿勵志性,并且很容易讓人心生向往。
這里能有這么好的生意,和老板的名望恐怕也脫不了干系。
“從小臺球室老板,到濠江呼風喚雨的梟雄,你說厲不厲害?”
木子李擊球,一桿進洞。
“厲害。”
江辰笑著點頭,“東海灘雖然一直充滿奇跡,但這樣的例子在當下這個時代,應該也不多見了。”
木子李抬頭。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相當貼合實際的一番話,他卻總感覺有點古怪。
嗯……
是表達的形式不對。
哪有年輕人這么講話的,就算上了年紀也不適合。
根本不是年齡的問題。
沒有一定的級別,怎么配得上行政夾克?
可是說對方裝逼吧,好像又不像。
這哥們明明相當謙遜隨和。
木子李瞅著江辰,不著急繼續擊球,又看了眼乖巧坐在沙發上的絕世美女。
“哥們,你做什么的?”
“什么?”
江辰貌似沒聽清楚。
“你做什么工作?”
木子李試探性問:“你應該畢業沒幾年吧?”
“自己做生意。”
江辰道。
“自主創業?”
木子李撐著臺桌,一副刮目相看的模樣,“你也挺厲害啊。”
所謂的讀書無用論太過狹隘。
名牌大學和野雞大學都是有差別的。
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有一部分出了校門就選擇創業,并且不乏大獲成功的例子。
所以對于對方年紀輕輕就是創業者的身份,木子李并不算驚訝。
“你呢?”
“我比不上你,我典型的啃老族,在老頭的企業里掛職,吃空餉不干活。”
說人話就是富二代嘛。
木子李使用自嘲的口吻,江辰也沒歧視他,“能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歡的事,也挺好。”
江辰看著臺球桌。
“我的夢想其實是成為一名職業臺球選手,可惜競技運動,光靠努力是不行的,要是我有那位美女的天賦就好了。”
木子李嘆息。
“當興趣成了職業,就不一定能夠保持熱愛了,現在不挺好,只要不創業,可以和朋友無憂無慮打一輩子球。”
木子李微愣,而后哭笑不得,瞅著江辰,發現這哥們……和尋常人不大一樣。
“哥們,你作為創業者,是不是心里挺歧視我們這種人?”
他放下球桿,拄在地上,不是質問,而且一種朋友閑聊般的語氣。
“沒。我上大學的室友就有位富二代,我總喜歡跟他一起玩,因為能混吃混喝。”
木子李啞然一笑,繼而豎起大拇指,“哥們,你真實誠。我喜歡你這種性格,待會打完球,我請你和那位美女吃飯。”
好吧。
大學里混吃混喝的大業又可以光榮的延續了。
不是所有的富家子都是那副鼻孔朝天的刻板印象。
“你都請我們打球了,怎么還能讓你請我們吃飯,那多不好意思。”
木子李又是一笑,“哥們,不帶這么挖苦人的啊,別說我,整個A,你現在隨便挑個人來,只要能打贏美女,我把全場的單都給買了。”
江辰笑了笑,“下次吧,下次有機會,我請。”
“有事?”
“嗯,約了朋友。”
木子李有點遺憾,但也沒提加聯系方式下次聯系之類幼稚的話。
他拿起球桿,重新投入到打球中,還不忘道:“哥們,你們考慮考慮我的建議,這位美女如果打職業一定會大放光彩,說不準哪天我就會在電視上看到。”
“嗯,我們會考慮的。”
木子李當然聽得出對方只是應付,搖了搖頭,遺憾嘆氣,用力推桿擊球。
“嘭!”
這一次有點用力過猛,白球撞擊臺壁,勢能不減,導致彈出球桌,摔在地上,向前滾動。
木子李立即放下球桿去撿,結果彎腰低頭的時候,看見了一雙漆黑的皮鞋。
而后一只手代為將白球撿了起來。
木子李抬頭,看見了一張好似熟悉又陌生的臉,后面還站著四位西裝保鏢。
“老板。”
平日里左擁右抱風光無限的A經理匆忙跑來,拘著手,畢恭畢敬站旁邊,點頭哈腰。
木子李表情僵硬。
對方把白球遞了過來。
木子李機械的伸手接過。
將球還給他后,對方從旁邊繞過。
“江少。”
江辰將球桿放在球桌上,笑著點頭,“白哥,你怎么越來越年輕了。”
木子李緩慢的回頭,只感覺整個A頃刻間變得鴉雀無聲,只剩下心臟砰砰跳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