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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南海五州外,二百多里外的海域。隨著一陣乍起的海風,鋪在海面上的皎月,一下子被沖來的浪頭撕碎。
天空的灰暗之下,此時的海面上,出現了近千艘的古怪宅船,大小不一,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被拱衛在中間的一艘三層御座船。
此船雖護衛嚴密,又船型很大,但速度極慢,船上調用的舟師,幾比其他的船,增了二三倍。
此時在御座船上,一個帶著鐮盔的瀛島大將,目光里帶著冷意,眺望著前方的物景。
他叫片倉虎,正是奉了瀛島女王的命令,帶著三萬的鬼臉卒,準備配合凌蘇殺入中原。
按著和凌蘇的約定,若是取了中原,瀛島人也能在中原近海一帶,建筑城市,繁衍生息。
片倉虎轉過身,看了一眼身后,在他的面前,帶著鬼面的瀛島勇士,都已經嚴陣以待。只需船陣趕到中原,那么,憑著瀛島勇士的悍勇,將再無可擋之軍。
“前進——”片倉虎舉起細刀,聲音亢奮至極。
“呼!”
“凌師講了,中原海岸,我瀛島人便是不敗之師!”
“攻入蒼梧!”
順著到蒼梧州的官路,騎在馬上的凌蘇,并無任何的緩慢,也沒有顧及蒼梧州守軍的奔赴,直接讓大軍人馬,朝著蒼梧州沿海的王都,攻殺而去。
蒼梧王夢中驚醒。在先前,雖暗中有人提醒,但他并未全信。甚至說,萬人的守備軍,都沒有調到王都附近。
“快,集結兵馬!”
“王,合州勢大,已經出現逃軍了……”
“這怎的?還沒開打呢?”蒼梧王大怒,踹翻了面前的裨將。
“合州王吳朱……派人送了招降書。”
“那死老鬼,不斷侵占我蒼梧州的采珠海域,現在倒好,直接大軍攻來了……你是說,那老鬼要勸降了?”
“確是。”
蒼梧王瞬間靜默下來,腦子在瘋狂轉動。但最終,他做了一個此生最英明的決定。
“莫理那老鬼……派死士去交州,請盟主趙棟入州救援。他若是問,便說我孫圖,愿意將嫡子送入交州為質。”
裨將迅速抱拳,轉身離開。
披著長袍的蒼梧王,艱難地邁著腳步,走到了閣樓前,一抬頭,便看見了王都沿海一帶,那一陣接著一陣的黑夜大火。
在亂世里,南海五州除了交州趙氏之外,都紛紛趁著機會稱王建宮。蒼梧州也照著做了,雖然一開始很舒服,但后面他發現,稱王之后,以蒼梧州的貧瘠,根本養不起太多的兵馬。
那合州老鬼的手段,一直打壓著蒼梧州的采珠業。
“吳朱你攻我州地,我便曰你母——”
“韋大人,已經打起來了。”
沿海的隱蔽處,一個斥候急急回報。在他的面前,被稱為“韋大人”的,自然是韋春大匠。
聽到情報,韋春抬起了頭遠眺,離著并不遠的沿海地方,有無數火光沖天。他明白,定是合州已經發難。這一切的目的,便如李子堂所想,不僅是為了攻下蒼梧,更是為了迎接海外的援軍。
要不了多久,這場大火便會燒到船港。
韋春神色嘆息,環顧了一眼周圍。在這處船港里,他有著太多難以割舍的東西。只可惜,現在不得不放棄了。
“登船,入海!”緩了緩神色,韋春再沒有矯情,在風中冷聲下令。
前方不遠的海岸,除了八艘龍頭海船,先前還另有五十余艘的各式戰船,足夠二千人登船了。
“循順風方向,鼓帆斜沖!”
披上甲,按著刀,韋春登上了最大的一艘龍頭船。只等軍令說完,他戀戀不舍地伸手,撫摸著面前船壁。
這一輪,恐八艘龍頭海船……又將傷痕累累了。
“架龍頭犁!”
噔,噔噔。
八艘主船的龍頭船犁,迅速架了起來。
“火舫何在!”
“韋大人,小火舫都已經藏在龍頭船里了!”
韋春立在船頭,著目處,止不住意氣風發。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候,他捧著兵書,期望著率領千軍萬馬,殺破中原賊軍。
“切記,三十里處,立即給龍頭船覆甲!”
“韋大人放心,我等久在船港,并無問題。”
“好!”韋春面色欣慰,忍住喉頭的咳,拔劍而起,指去前方方向。
“依某拙見,為避逆風之勢,若有外敵海軍,當會從東南方向而來。我等斜沖五十里,便以舟師劃船,以最快速度攔截敵軍!”
“諸君莫怕,我等腳下的龍頭海船,都是你我親手所造,當如八頭海上惡蛟,掀翻敵船!”
這句話,并非是空穴來風。而是為了這一批的龍頭船,韋春幾乎日夜不休,完善了各種缺點。這也是為什么,他不愿燒了龍頭船,退回山林的原因之一。
他有信心,此番龍頭船要大展神威。
“我天吶。”
按著李柳的吩咐,正帶著百艘交州戰船趕來。此時在主船上,一個西蜀裨將得知韋春入海的情報,整個人都不好了。
“韋匠是怎想的,不過幾十艘船,二千士卒……快,再鼓帆劃槳,速速接應韋匠。我天吶,我原先還以為韋匠,是個怕見血的小文士。”
軍令之下,出交州海域的近百艘戰船,迅速往蒼梧州方向,迂回急趕。
交州外的夜色下,李柳停了馬,頗為擔憂地側過了頭,看去蒼梧州的方向。火光熊熊之下,韋春現在即便想退回山林,也已經晚了。
當然,在心底里,他更希望這位韋匠,能有驚無險,最好小勝一輪,然后平平安安地回到交州。
韋大匠,莫死啊!
“行軍。”片刻間,李柳又恢復正色,環顧一眼身后大軍,待辨認方向,再度下達了急行軍的命令。
并沒有架火把,遠行的長伍,宛如夜色下的一條巨大黑蛇,朝著目的地火速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