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山:
“杜將軍,今日只死傷三十四人。約莫是霧大的緣故,即便是蜀人的神射營,亦受了影響。”
隔日,聽到軍參的稟報,杜鞏點了點頭。
將要入冬,只需守住城關,蜀人哪怕安了營扎了寨,恐怕也抵不住北方的嚴寒。
抵不住寒,便該退去了。
一念至此,杜鞏驀然松了一口氣。不比申屠冠與蔣蒙這些名將,他稱得上藉藉無名,但不管如何,在北渝這等危難之時,他即便是死,也要作一面城墻,守住疆土。
“對了,雖是霧大,又寒了幾分,但巡守之事,不可有任何懈怠。我擔心,隨著嚴寒逼近,蜀人可能要等不得了。”
“杜將軍放心。”
崖關之外。
抬起頭的徐牧和東方敬兩人,看著頭頂的霧籠。只隔了一會,徐牧忽而又皺起了眉頭。
“天氣入寒,又甚了三分。起霧之法,恐又要失力一些。”
“主公寬心,三座筑堙快成了。若無意外,明日便可夜攻。但在此夜攻之前,我建議主公讓弱營之軍,白日攻城,黃昏退軍。”
“小軍師,如此一來,豈非是讓杜鞏生了警覺。”陳忠想了想開口。
“他早已生出警覺。但白日攻城,黃昏退軍,杜鞏或會覺得,我蜀軍不大會冒著嚴寒繼續夜攻了。如此一來,又多了二分破城的機會。”
徐牧點頭,“便如伯烈之計,明日二輪攻城,有三座筑堙在,我西蜀定要踏過杜鞏的崖關。”
“大善。”
“外頭凍寒,伯烈不如入營相商。長弓,將諸將也召集過來,便說本王要安排攻城事宜。”
隔日,隨著軍議,隨著三座的筑堙建成。只到了晌午的時辰,作為主將的陳忠,開始領著人馬白日攻城。
霧籠之下,推動的攻城器械,發出刺耳的轱轆聲。通鼓與角號,也一時間響徹在崖關內外。
“蜀人攻城!”
方陣還未到,城頭上的一個北渝裨將,便已經抽刀驚喊。
不多久,聞訊上城的杜鞏,在看清城外的情況之后,也一時間面色凝重。
“果不出將軍所料,蜀人等不及要攻城了。”
聽著下屬的恭維,杜鞏并未有任何自傲,他依然謹慎無比,迅速安排了守城的布置。
“杜將軍有令,開箭窗!”
作為大關,崖關之上,十六口的箭窗,近千人的北渝步弓,仗著位置安全,又居高臨下,不斷將一撥撥的飛矢,怒不可遏地射了下去。在其中,更有守城的巨弩,在重弩營士卒的操持下,巨弩矢冷冷對準了推近的攻城械。
“呼。”
千支的箭矢,交織成網,從天空密集地罩了下來。
“舉盾——”
噔噔噔,噔噔噔。
雖舉了盾,但只第一輪的飛矢,便讓前行的西蜀方陣,死傷過了百人。
“掩護步弓營!”陳忠怒喊。
“投石營,填兜——”
崖關城門外的斜坡,步步前踏的蜀軍,好不容易掩護著二三營的步弓,近了射程——
一陣回射的飛矢,同樣拋上了城墻。
箭窗里的北渝弓弩手,自然安全無比。但城頭上的守軍,去有不少中箭,從城頭栽倒下去。
呼嘯的投石,也適機拋上了天空,只等落下之時,塵煙散去,便在崖關的厚墻上,留下一洼巨大的裂開凹痕。
“杜將軍,是西蜀名將陳忠!”
城頭上的杜鞏,聽到這個名字,未有懼怕,反而顯得越發冷靜。
“莫急,好好守,蜀人攻不下的。等蜀人再近一些,便將滾木推下去。”
“將軍放心。”
只等了一會,在杜鞏的命令之下,上百根的沉重滾木,沿著城門外的斜坡地勢,便朝攻城的蜀軍,迅速碾了過來。
一下子,第一個西蜀的方陣,瞬間戰損慘重。
在崖關的城頭上,北渝的將士們,見著光景,都反出狂吼的呼聲。
“主公可見,若一開始便強攻,恐要大敗于此。”一直看著前方戰事的東方敬,聲音凝重地開了口。
“常勝留在司州的守備與布局,當真是運籌帷幄。或許他一早便看出,有一日我西蜀會攻伐司州。”
“確是。”東方敬呼了口氣。
“再過一陣,主公便可退軍。可惜杜鞏性子沉穩,估摸著無法讓其驕兵了。”
徐牧抬頭,看著前方的崖關,目光里涌出了期待。踏過崖關,便能逼近長陽,與狗福形成圍堵之勢。
當然,前提是小狗福那邊,同樣要擋住常老四的大軍人馬。
昂——
天空上,尚有呼嘯的投石不斷掠過,又狠狠砸落下來。投石的準頭并不好,但即便如此,威懾力依然驚人。
城頭上,北渝亦開始守備與還擊。甚至有一發的巨弩,“轟”的一聲,將西蜀一輛推近的沖木車,瞬間射得半塌下來。
護車的百余士卒,死傷慘重。
不知多久,司州的天空上,才終于逐漸變得灰暗起來。
徐牧沒有猶豫,讓人鳴金收兵。廝殺大半日的蜀軍,只得迅速往后退去。
“杜將軍,蜀人退了!”
崖關的城頭上,爆發出陣陣的怒吼聲。提著刀的杜鞏,未見得有多歡喜,重新環顧了一陣,繼續下令。
“收攏城頭,另外,夜里的巡守亦不可懈怠。”
“將軍,天氣入寒,又近了夜,蜀人又吃了大敗,當不敢再來!”
“謹慎一些,總沒錯的。”杜鞏吐出一句。
“一個時辰后,天色將徹底黑下。”東方敬凝住臉色,“主公,可以后備的大軍壓去城關,迅速掩護登堙臺的先登軍。敢問,先登大將是哪位將軍?”
“小軍師,是我。”蘇塵站了出來。
徐牧在旁,沉默良久。
晏雍,陳忠,晁義,蘇塵四人抓鬮,蘇塵抓到了短命簽。
要知道,蘇塵從入蜀以來,已經聽從征北李將的話,做了西蜀的一員悍將,且多次立下大功。
“蘇塵將軍切記,先登之后,切不可陷入圍勢。最緊要的,是掩護后登的大軍,殺上城墻。”
“小軍師放心,吾蘇塵,亦曾血守雍關,知曉敵我攻堅之事。”
“甚好,蘇將軍乃天下英雄。”
“蘇兄,且飲一盞壯膽酒。”晏雍幾人走來。
“諸位袍澤,也同飲一盞壯膽酒。”
八百人的先登,將以最快的速度,冒著敵軍的箭矢刀槍,保護后登的大軍殺上城墻。
“同飲此酒!”蘇塵一口飲盡。八百的先登軍,也跟著一口飲盡。
“主公放心,某蘇塵的刀,今夜便要飲血三百!”
徐牧放下酒碗,再抬頭,八百的先登死士,已經趁著夜色,往前急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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