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山:
近了成都,抬頭看著西蜀王城的輪廓。常勝猶豫了下,再度開了口。
“閻辟,當真沒有跛人的情報么。”
“小軍師,確實沒有,鐵刑臺未能探出跛人的所在。”
常勝點了點頭。不管身在何處,他始終放心不下的,便是西蜀的跛人。這座無法逾越的高山,向來是他的最大心病。
當然,他也明白,在這般的光景下,跛人趕不及的。
“小軍師,有些不好。”正當常勝想著,便在這時,一個裨將焦急走來。
“派出的探查營,還未到成都,便遭遇了蜀人的伏擊。死傷慘重,只得先退了回來。小軍師……按道理來講,成都是蜀人的王城,必然是守備重重的。我先前就想覺著,該派出多一些人。”
“你不懂。”常勝搖頭,“我這般的打算,是猜出了一些事情。譬如說,于文只知無法力取,又焦急取勝,當會用其他的法子,將我引入埋伏。”
“他猜著我,我何嘗又不是防著他。相比起跛人而言,于文雖算得大才,但尚有一份不足。”
常勝停住話頭,抬起目光,繼續打量著面前不遠的成都巨城。若放在以往,他或許要更小心一些,不會如此的火中取栗。
但敗了攻堅戰,蜀人又堅壁清野,守在南林山脈上,都開始殺馬充饑了。不去南海,那只能奔殺一處藏糧之地,使大軍恢復最盛的戰力。
成都,或有埋伏,但這般的巨城,哪怕于文布了局,但一句話,虎穴中依然會有虎子。
且,若以后能仗著成都據守,憑著萬人的老卒,足夠強撐很長一段時間。
于文在賭,他又何嘗不是。無非看誰的布局,更加棋高一著。作為北渝半壁江山的軍師,斗敗于文的信心,他還是有的。
“傳令,無需顧慮,先直奔成都之外。”想到盡處,常勝沉沉下令。
“留下的伏軍,或能擋住北渝人的斥候一些時間。但憑著常勝的本事,很快便會發現端倪。”追擊在后,騎在馬上的于文嘶聲開口。
“上將軍,若常勝發現不妥,恐怕大事難行。”李柳想了想開口。
“自然是。”于文點頭,卻又忽然一笑。
“如今這等光景下,即便你我這些人加起來,都勝不得常勝的計謀。但偏偏,有一人足以。”
“上將軍的意思……是小軍師東方敬?難道說,小軍師趕回蜀州了!”李柳說著說著,臉色變得狂喜起來。
若是小軍師在,根本無懼常勝。
“子堂,你猜呢。”
“我哪兒猜得出來,小軍師是神秘莫測的人。而且,按著路程來講,小軍師先前還在前線那邊……”
于文又是一笑。
“此場妙局,并非我一人之功,乃是趙妃與我所商。合我眾人群計,方能留住常勝。”
“子堂,你等著吧,他會入成都的。”
“上將軍,若入,又會如何。”
“成都乃是我西蜀王城,橫距極廣。若論野外遭遇,常勝會很難纏。但若是成都夜戰,先有布置的埋伏陷阱,又有我蜀人熟悉各種城建,再加上士卒二三倍于敵軍,或能在夜色巷戰中,大敗北渝。只要常勝從南城門而入,便算入了我西蜀的甕。”
“以我之長,擊敵之短,方是大勝的良機。”
“怪不得,先前就百姓都調出了城外。”
李柳聽完,認真朝著于文一個抱拳。
“文則,無愧于我西蜀上將軍。”
于文撐著身子,同樣抱拳。
“常勝性子謹慎異常,但我先前就說,與趙妃所商后,只一計,便能迫常勝入成都城。”
天色將入昏黃,李柳并無發現,面前的于文的臉色,已經越來越蒼白。連著說話的力氣,都有些斷續了。
昏黃中,殘陽的血照,將常勝的整個身子,都籠上了一層的血腥色。
趕來成都,并非是自大,而是他有信心,破掉于文的埋伏,順勢占據成都。
“小軍師,到成都的南城門了。”
常勝想了想,又沉默了會開口,“不宜走南門,點起人馬,一邊增派人手探查,一邊繞去西城門。”
“小軍師,這又是為何?”閻辟只覺得腦子要燒了。
“我等長途行軍,必然會有些困乏。而南門又離得最近,正常來講,會是首攻之選。我擔心于文會算計到這些,不如變更城門,會穩妥一些。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不止是于文,蜀軍中還有智者。”
“小軍師,莫不是跛人回來了?”
常勝頓了頓,沒有回答,反而變了話鋒。
“稍后便會入夜。夜間最怕敵軍奇襲,諸君不可大意,左右側翼,以盾營為先。”常勝又補了一句。
常勝的話剛落,天色已經越來越昏。
繞去西門的北渝老卒軍,在常勝的帶領下,顯得有條不紊,不斷留意著后頭的追擊,以及附近蜀人的埋伏。
常勝沉著目光,不斷來回環顧。如他一直所想,他最最擔心的,便是跛人東方敬。他只希望,自己這一盤沒有賭錯。
咚——
便在這時,北渝大軍剛行軍沒多久,冷不丁的,原本死寂的世界,一聲通鼓的聲音,乍然而起。
行軍的北渝將士,都驚得臉色一頓。
“蜀州人陳安,,請伏龍赴死!”不多時,一個蜀將的怒喊響了起來。
在蜀將之后,林子之中,不時有人影搖晃。
“西蜀校尉沈就,請北渝軍師赴死!”黑暗中,另一處方向,又有聲音高起。
“西蜀上將軍于文,恭請常勝赴死。”不多時,趕至的于文,同樣在夜色間開口。
以成都為方向,四面八方的,都是蜀軍的通鼓聲。
“何來的蜀人大軍?”常勝皺眉。
“小軍師,或是蜀人的埋伏。”
常勝聽得沉默不語。隨即又抬頭,臉上帶著一股不安,看向了周圍的蜀人軍勢。久看之后,發現并無那人的存在,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笑。
廝殺一場也無妨,反正——
“小軍師!”
當常勝想著,閻辟忽然驚叫起來。
循著閻辟指著的方向,常勝緩緩抬頭,一張臉逐漸變得蒼白。
在黃昏的暮色下。
有一坐在木輪車上的人影,著一身文士袍,正昂著頭,朝他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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