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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走在黑暗里的將軍


更新時間:2024年04月01日  作者:李破山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李破山 | 一品布衣 


李破山:

“我先前就說,我尚有一場勝機。”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在山風的吹拂中,常勝冷靜開口。

雖然西蜀上將于文趕到,且收攏了近三萬人。但便如他所說,這三萬人,大多都是臨時拼湊的郡兵義軍,甚至百姓,并不算精銳之師。

“小軍師的意思是?”

常勝目眺遠方,“我一直在等,等于文來剿我大軍。莫忘,他如何動,如何邊,短時之內,都是西蜀的最后一支守軍。”

頓了頓,常勝收回遠眺的目光,驀然腦中一個激靈,似是想到了什么。

“對了,探騎可有回報,于文是否能親臨督戰?”

“小軍師,自然是能的……探騎雖不敢靠的太近,但終歸探查出來,親臨督戰的于文,并無任何病態,且在今日上午,還親自上了樓臺誓師。”

常勝皺眉。

“那便依著我的計劃,等著于文來攻。我猜測,成都半破,于文誓要以我開刀,鼓舞西蜀河山了。”

“小軍師,于文會出城來攻?”

“會。”

常勝只吐一字,抬起的目光里,重新露出了憧憬之色。

青山下,成都。

于文披甲執刀,再無昨日的蒼白之像。他站的很穩,目光不斷掃過下方的士卒。

近三萬收攏的人馬,在取了成都的武備庫,以及鐵坊后,已經最大限度的覆了袍甲。

當然,相比起真正的蜀士,這些人遠遠不夠。這也是為什么,他沒有倉促追擊的原因之一。否則,單單以士卒之數而論,都夠常勝吃一壺了。

“城內的百姓如何。”

“將軍放心,都已經安置好。而且,在民夫的幫忙下,城中亦埋了不少陷阱。北渝人雖派出了探子,但我等的巡邏騎,并未讓這些人靠近。”

于文點了點頭,忽而又笑了起來。一刻間,再無病痛,亦再無生死之憂,仿佛又成了那位橫刀立馬的上將軍。

離著他生命的極限,只剩一日余的時間。若留不住常勝,他即便去了黃泉,亦無臉面,再見那些戰死的西蜀將士。

踏踏。

長陽外的夜色下。

柳沉的臉色,已經被黑暗浸透,再也看不出當初的書生氣。他提著尚方劍,下了馬,冷冷看著前方的青山。

那支該死的蜀人叛軍,此時便躲在山中。

若想帶軍奔赴前線,當務之急,便要先剿滅整支聚起來的叛軍人馬。

“柳軍師,我等這般往南,離著長陽已經越來越遠了。”有個世家將小聲提醒。

“無礙,黃之舟的北路軍,已經快趕到了。他剿蜀人的水師,我剿叛軍,待二者功成,再立即奔赴前線相助主公。這些個蜀人,果然如徐賊一般,只會些雞鳴狗盜的伎倆。”

沿途而來,他們一路追擊,殺死的叛軍,不下三千之數。但這些,遠遠還不夠,還未能徹底剿滅。

“柳軍師,不若我等立即攻山。”

“夜深不入林,天色初明時,便是這支叛軍的死路。”柳沉忽而嘴角露笑,“叛軍中固然有謀士,但這些小計,只以為將我柳沉一路誘到南面。卻不知,乃是我將計就計,將他們困在了山中。”

“一群不著甲的百姓義軍,能打什么仗?”柳沉冷冷轉過身子,“耕田務農,自然有一番活頭,偏要受了叛軍挑唆。”

“天下若各司其職,才能者輔國,農人司田……至于釀酒徒,便該好好的做個小東家,卻為何都要反了皇朝?”

有個世家幕僚,聽得柳沉的這番話,亦是被逗樂了。

“這些司田的農人苦民,會說我們坐在高堂上,看不見世間萬苦。他們哪里會知,我們更加辛苦,為了匡扶社稷,為了扶穩江山——”

咔嚓。

世家幕僚的話沒完,離著不遠,一桿旌旗忽然古怪地折斷,整個摔了下來。

幕僚怔住,有些皺眉地收了聲音。旁邊的二三士卒,急忙過去將旌旗重新扶穩。

陣前折旗,乃是不吉之兆。

被浸在黑暗中,柳沉的半邊臉龐,顯得更加兇戾。

“明日一早,我等無需再顧慮,全殲這支叛軍!”

北渝營地之前,連綿的青山。

元修和范谷兩人,以及諸多的義軍首領,都圍坐在篝火邊上。

這一路過來,義軍算得上損失慘重。但不管如何,終歸將柳沉的人馬,引得離長陽越來越遠。

“我聽說,西蜀叛將黃之舟,已經趕去了高唐州。如此一來,我等在北的援軍,恐會陷入死戰。”元修心事重重地開口。

范谷沉默了下,同意疑惑。夜梟給他的密信,都是小軍師的親筆。按著信上所言,并未讓他多做什么,只要拖住柳沉這一路的時間,便算大功。

他自然信小軍師的。

而且在信上說,不日之后,蜀軍將攻下長陽。而他們接下來的重任,便是作為一路夾攻,抄擊柳沉的數萬世家軍。

“小軍師是天下名謀,自然有了穩妥的安排。”范谷冷靜開口,安慰著周圍的諸人。

雖戰損慘重,但等北面蜀軍攻下長陽之時,便是那位柳沉的折戟之日。

同樣在夜色下,北渝北路軍的營地外。

黃之舟孤身一人,站在了昏暗之中。便在這時,他終于明白,曾坐鎮西蜀王宮的老軍師,為何總不愿意去曬陽光,去看大好的青天。

身上裹著的黑暗太多,終歸會有些懼怕陽光。

片刻,聽得腳步的聲音,黃之舟回過了頭,看著走來的人。他并未多言,幾步走去,給面前走來的少年,一個重重的虎抱。

抱了很長時間,他快要忘了同僚們的模樣。

“狗福,莫要見怪,我許久沒這般模樣了。在長陽里,我連睡覺都要睜一只眼。”

“吾弟黃之休,留在蜀州可有胡鬧?我不敢去信,只知他前段時間去了陵州。”

“狗福,將官堂的晁虎,那廝與我最熟,他去年可有上了榜?”

“王宮下的羊肉湯子店,我也許久沒嘗一嘗了。”

“狗福,成都南門前的珙桐花,這二三年開得可好看?”

“還有我父的墳山……他時常入我夢里,教我沉得住氣,又似在喚我回七十里墳山。但我雙手沾滿同僚的血,又如何回得去。”

“狗福,老軍師的祠廟,我還未能去拜上一輪。”

“狗福啊……我想成都了。”

夜風中,走來的少年只靜靜聽著,聽著聽著,整個人一下子紅了眼睛。他伸出手,緊緊抱住了面前的將軍。

江山本是將軍定,卻不許將軍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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