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山:
蜀州,南林郡。
“速速傳信。”韓九披好戰甲,聲音急不可耐,“多派快馬,從新修的官道,傳信去南海五州。讓趙棟和李柳,快些派人來援。”
“將軍何去?”
韓九眼睛一瞪,“自然是要殺北渝人!老子韓九,可是破涼將軍!”
“但將軍麾下,不過五六千人,且多是病弱老卒……北渝的奇襲軍,可有二三萬之數。”
“老子不管,老子要救成都!還有,你真當我韓九傻啊,肯定是守著城來打!”
披好戰甲,韓九罵咧了一句,迅速帶著本部人馬,殺出了南林郡。
西蜀成都,燭火搖曳不停。
不僅是王詠,還有姜采薇,以及少主徐橋,甚至是鸞羽夫人,諸多的裨將校尉,都聚在了這里。
連著袁沖和嚴唐,都參與了這次軍議。
“我有一法。”王詠語氣干啞,“不若在蜀州,再征募一輪新軍。但此番之下,需要王妃與少主親自出面。”
“王丞令……整個蜀州,大多的青壯都自行入伍,只剩下那些束發的少年郎。”
“我自然知……但我等已經沒有法子。”王詠劇烈咳了起來。他很明白,若是無法擋住這次的北渝人,整個蜀州,將要徹底被攻陷。
姜采薇沉默了下,看了看面前的將士,又看了看徐橋,良久后,她終于牽起徐橋的手,走出了王宮。
卻不曾想,在王宮之下的長街,不知何時,已經點起了能輝映整片黑夜的火把。無數的人影,此時都聚在了長街上。
“王妃勿憂,少主勿憂,我等愿從軍入伍!守土安疆!”僅一刻間,無數的聲音,紛紛響了起來。
“束發者,可拿起武器,驅逐渝賊!”
“我等父兄尚在前線死戰,若是得勝歸來,發現家中小兒不成器,只怕要氣得破罵!”
“十五敢從軍,我西蜀兒郎勇冠天下!”
“稟王妃,稟少主,莫念莫念,蜀州兒郎長大矣!”
姜采薇哭了起來。
少主徐橋也哭了起來。
在身后,王詠和一眾的裨將校尉,以及許多的政官,在火光的映照下,都變得眼睛泛紅。
“西蜀破涼韓九,據城而守?”
過了巴南城,約莫一日的急行軍,北渝大軍的腳步,才堪堪停了下來。面前一座大城,雖非關隘,但卻如一只巨獸,盤在了殺入西蜀王都的通道上。
“幾人守城?”常勝皺眉。
“梔水城,原先是蜀西王的王都,算得上是蜀州第二大城。韓九麾下當有數千南林軍,再加上動員的城中郡兵與百姓,或有萬人。”
常勝昂起頭,看著面前的大城。
在布置入蜀的時候,他便已經考慮到,或是這位韓九,將是蜀州最后的兵力。實際上,若是往東陵的方向攻打,蜀人防守要松懈得多。但西蜀的王都,可是成都。
西蜀政權的要地,亦是成都。一破成都,西蜀幾乎要塌去半邊的天。
“小軍師,韓九是粗鄙莽夫,用計便可破城。”
“我亦有此意。”常勝淡淡點頭,“兩日之內,需大破梔水郡!”
此時,在梔水郡的城頭上,韓九挎著刀,滿臉都是要罵娘的神色。現在的蜀州,便以他的將職最高,在得到王詠的情報后,他便立即趕了過來。還好及時,堵在了梔水郡。
“韓將軍,宜守,莫中了常勝之計,此人號為‘伏龍’,不是簡單之人。”在韓九身邊,一個西蜀幕僚冷靜勸道。
韓九瞪著眼睛,終歸忍住了脾氣,點了點頭。
“韓將軍當知,我等……或是蜀州內最后一支大軍了。”
“放心,我明白的,不會中他的計。”
聽見這一句,幕僚松了口氣。
“只要死守個十日左右,涼地那邊的同僚,便會回軍成都,到時候,北渝人要想攻破王都,并非是易事。”
“他若有膽,便留在蜀州莫走!我韓九遲早,一刀將他劈了!”城頭上,韓九聲音破罵。
“梔水郡城高墻厚,若我等此時繞過,孤軍深入的話,短時內攻不破成都,將是必死之局。”梔水郡外的簡易營帳,一個北渝幕僚,聲音擔憂地開口。
“最好的法子,當是誘軍出城。”
“那韓九身邊,必然會有謀士跟隨,不見得輕易上當。”
“有小軍師在,自無問題!”
常勝一直沒開口,聽著幾個將軍幕僚的討論。久久,他才復而抬頭,重新看去面前的梔水城。
“若無記錯,在梔水郡之后,另有二三座城。”
“小軍師,自然是。不過……我等先前說了,若是繞過梔水郡,恐對大軍不利。我軍雖無糧道,但蜀人這些時日,將來不及割的稻田,都一把火燒了。若孤軍深入,陷入蜀人的圍勢,我等又無糧草——”
“本軍師,可沒說要孤軍深入,兵家大忌,我到底是懂一些的。”常勝淡淡搖頭。
“小軍師的意思是?”
“還是那句話,誘韓九出城。攻下梔水郡附近的城關,扮作長驅直入,若韓九忍不住,出軍堵擊,我等便有了機會。這西蜀里,并非個個都是東方跛人,都是徐蜀王。”
常勝昂頭,“我有破蜀之志,若連一個莽夫將軍都無法擊敗,談何助北渝一統江山!”
“陣斬西蜀韓九,壯我北渝軍威!”
四周圍間,諸多的北渝將士,都聽得滿臉戰意。并未多久,便循著常勝的軍令,開始繞過梔水郡,往后方的城關,迅速行軍。
沿途中,尚有不少搶割稻田,或在燒毀稻田的百姓,見著北渝大軍,此時繞過了梔水郡,都驚得四處逃散。
“燒村。”常勝沉默了下,看著前方隱約的蜀村,終歸又下了軍令。
“小軍師,殺蜀民么?”
“未到緊要,可不殺。”
面前的裨將一下子明白,抱拳之后,帶著一營人馬迅速離開。
常勝立在夜風中,心底莫名一聲嘆息。
終歸到底,他要做的,便是激怒蜀將韓九。攻了城,燒了村,沿途一番無惡不作,以那位韓九的性子,當要忍不住的。
常勝垂下頭,沉默看著自己的雙手。
不知何時,在這場亂世中,他這位喜讀的書生,已經成了雙手染血的劊子手了。
便如面前一個血淋淋的染缸,他無法兼顧,已經跳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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