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山:
成都,官街李府。
此時在府邸內外,都擠滿了人。不僅是姜采薇三個王妃,連著少主徐橋也來了。
數十個將官堂修學的西蜀才俊,不時會發出哭聲。在府邸外的長街上,更是站滿了百姓。
在賈周死后,李桃以老朽之身走馬上任,完美地延續了賈周的仁政之法,使得這一二年內,西蜀風氣清明,百姓安居樂業。
李府的正院里,不時傳出嘶啞的咳嗽聲。持續了許久,才終于斷斷續續地停了下來。
屋子的病榻之上,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李桃,似是回光返照,強撐著眼皮睜開,細細打量身邊哭泣的人。
恍惚中,發現蜀王并不在的時候,他心頭難免一顫。他才明白過來,他的主公,尚被圍困在威武城中。
沒有緣由,病榻上的李桃,一下子濁淚滿面。
前線戰事吃緊,他的這副老朽身子,卻偏在這種時候,沒能撐得下去。
“李丞令……”
“韓九將軍也來了。”李桃目光逐漸無神,仰視上方。
他想起了那一日,他這個糟老頭子,于南林郡自薦,先成為了蜀將韓九的幕僚。幫著他拒虎蠻,幫著他穩住了南林郡的開荒事宜,再然后,得主公知遇之恩,以老邁之身,幫西蜀打通了一條通往南海的官路,在那時候,無需再看東陵人的臉色。
賈軍師死后,他被推舉為蜀州丞令。說是蜀州丞令,實際上是接替了賈周的位置,坐鎮整個后方。他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的紕漏,才算不負所托。
他有一孫,名為李柳,亦成為了西蜀的后起之秀,坐鎮南海。
蜀州李氏,未曾愧對西蜀。
“韓九將軍……”
韓九抹著眼睛走近。
“我死之后,東方小軍師得知消息,自會派人來替守。你需……需帶三千人,穩住整個成都,還有王宮,少主的安全……江南諸郡,絕信道秘不發喪,待替守的人到來……謹防北渝奸細作亂。”
“不可因我之喪,停下募軍之事……若是不為難,還請將我葬在賈先生附近,吾李桃當在泉下,向他復命了。”
韓九泣不成聲,急忙點頭。
“西蜀……”
“我西蜀,誓成千古大業……”
李桃撐著身子,艱難舉手朝天,似是用盡力氣喊出一句后,整個身子終于再也不動,直至攙扶的韓九,哭著試了試鼻息,才高聲地悲慟大哭。
不多時,整個李府里,都是悲哭的聲音。
少主徐橋,早已經哭成了小淚人。
黃昏時分,李府開始變得死寂。
“今夜成都宵禁,所有人等不可走動。”韓九提著刀,帶著人馬開始在成都內外巡邏。
如今的成都,雖然不至于是一座空城。但前方戰事吃緊,又有不少青壯入伍奔赴前線。
丞令李桃新喪,短時之內,若是有心人暗中搗亂,必然會引起一場騷亂。
韓九沉著臉,臉上隱約有殺氣。雖不是什么領兵打仗的大才,但他知曉,不管是主公,還是自家的幾個軍師,如這些人的話,他是一定要聽的。
這般時候,敢來搗亂的,他必然要抽刀殺人。
威武城上,正站在黃昏中,看著下方敵營的徐牧,沒由來地眼皮一跳,莫名只覺得有些不安。
“主公,怎么了?”
“無事。”徐牧皺了皺眉。在常勝隔絕信道之后,已經很長的時間,他并沒有任何外面的消息。
北渝人的圍城,遠遠沒有停下。
“攻又不攻,這些北渝人要作甚。”晁義語氣憤怒。
“常勝在等機會。”
“等機會?”
徐牧沉默了會,“我忽然覺得,常勝并不想把決戰的地方,定在威武城。”
“主公,城外不斷增援,該有十幾萬大軍了。”
“這便是我看不透的地方。”徐牧嘆了口氣。選擇威武城,他是有考慮的。常勝哪怕攻城,他也不懼,說不得,還能將北渝這支大軍,拖垮在這里。
但好死不死的,常勝一直只是圍城,沒有任何強攻的意思。
“晁義,今夜發動一場夜襲。”想了想徐牧開口。
“本王已經觀察過,雖然圍城,但北渝人的營地,離著城關并不太近。你帶著二千騎,無需顧及殺敵之數,哪怕殺個二三隊的北渝巡邏哨,便立即回城復命。”
“常勝不攻城,那么,我便試著激怒那些北渝將領。這些趕來馳援的北渝將領,有許多是世家的人,未必和常勝一條心。”
“主公妙計,我立即去準備。”
徐牧點頭,不忘多囑咐一句,“記著我的話,安全為上,目的若達到,便立即撤回城中。我會在城門后,讓晏雍的虎步軍,隨時接應于你。”
城外的北渝營地。
夜色之中,常勝正平靜地垂著頭,看向面前鋪開的地圖。這段時日,他并未召開幾次的軍議,大多的時間,都沉寂在面前的地圖里。
“子由,這份地圖你已經看了多日。”走入軍帳的柳沉,有些不解地開口。
不多久,常勝收回了目光,看向走入的柳沉。
“平德是個博學之人,我問一句,路是何物?”
“路?官路么,自然是便于通行的東西。”
“若你想去一個地方,卻無路呢?”
“那最好莫去,官路延伸不到的地方,必然是峰巒疊嶂,窮山惡水。”
“平德錯了。”常勝笑了笑。
柳沉有些不甘,猶豫著發問,“子由,我何錯之有。”
“官路鋪不到的地方,但在你心里延伸而至,那同樣是有了一條路。不管怎樣的路,都是由第一個人走出來的。”
常勝呼了口氣,似是想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我已經決定好了。”
“子由決定了什么?”
“暫且保密。”
柳沉猶豫著想要追問,卻在這時,中軍帳外傳來了醒夜的呼叫聲。
“夜襲!”
“蜀人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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