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敬參見主公。”才剛到城門,還未入城,東方敬便已經坐在木輪車上,帶著一眾的將官,恭迎徐牧。
雖然離開沒有多久,細算的話,也不過一月余時間。但此時東方敬的臉龐上,分明有著一種濃濃的相見之喜。
“主公,還請隨我入城,接風洗塵。”
“甚好。”
重回鯉州,徐牧心里松了口氣。不管如何,看到這座大關安然無恙,自然是歡喜的。
“陳老先生,一路辛勞,你也隨我進城吧。”
酒宴剛過,并不用徐牧派人傳喚,在護衛的推動下,東方敬坐著木輪車,已經到了徐牧面前。
“擔心主公焦急,我便不請自來了。”
徐牧笑了笑,走前兩步,親自推著木輪車,在晚風徐徐中,和東方敬緩緩往前。
“主公這一路過來,可是有了不少心事?”
“正是。”徐牧停下腳步,語氣變得認真,“伯烈,先前給你的書信,收到了吧。”
“自然。”東方敬點頭,“南海盟趙棣一死,會引起很多后禍。但主公留在南海的后手,算得不錯。李柳雖然年輕,但有他在,配合趙棟與阮秋,哪怕發生了什么事情,短時之內,我等也能做出對策。”
徐牧呼了一口氣。
他只希望,在南海的李柳,在發生事情的時候,能撐住大局,保住西蜀的后方。
“伯烈,對于沙戎王的事情,你怎么看。”
聽聞此言,東方敬皺了皺眉,“有些不妙。若沙戎王郝連戰,像當初北狄的拓跋虎一樣,志大才疏,性子野莽,反而是最好的。但現在看來,當如草原上的讖言,郝連戰確是難得一出的雄主。”
徐牧面容有些苦澀。連東方敬都這么說,那基本上是實錘了。
“留在大宛關的灶大師,我尋了不少機會,試著套出多些信息。只可惜,他約莫是說了個干凈,再也套不出什么。”
“伯烈,可知道趙青云。”
“自然聽過,被稱為中原第一犬……主公的意思,他也跟隨郝連戰,來了中原?”
“確是。但現在,我西蜀的夜梟多方探查,卻沒有任何收獲。只有個大概的情報,郝連戰藏在中原的某處。”
“主公的意思,我已經知曉,是擔心我西蜀與北渝廝殺之時,沙戎人趁虛而入。如此一來,便是得不償失。但主公莫忘,先前的時候,沙戎人在江南,暗中扶持米道徒的勢力。若往上推算,以郝連戰的野心來看,不應該只是一個米道。”
“伯烈的意思是?”
“南方有米道,在北方,同樣也會有另一個類似米道的勢力。譬如北渝的某個世家,或是賊盜團伙,甚至是一群的儒人,叛軍。但認真講起來,賊盜叛軍并無大用,更大的可能……或是扶持了一些北渝世家。”
只聽東方敬說完,徐牧臉色微驚。不得不說,東方敬的分析,已然是一針見血。
“主公與北渝王……都算天下一等一的好漢,更有數次聯手,共抗外族的壯舉。此番情況之下,主公愿意派出使臣,已經是做足了姿態。但我若無猜錯,北渝王那邊,已經先收到主公的密信了。”
“瞞不過伯烈。”
“那便是了,這次的出使,是做給北渝老世家們看的。”
北渝境內,因為戰爭的連敗,夜梟已經得到情報,老世家們多有不滿,又準備作妖,想把督戰的軍師常勝給換下去。
當然,若是常勝被調走……于西蜀而言,肯定是大喜。
“使臣一去,北渝王會明白,常勝也會明白,現在這光景,剛廝殺了一場大仗,確是需要一些時間緩和,也能擋住外族的陰謀。我擔心的是,內城老世家們會不斷跳腳,挑撥北渝王決戰。”
東方敬頓了頓,面朝城外的夜色。
“聽說北渝常勝,得了個老友柳沉,頗有幾分大才,估摸著這二人,在聯手布局了。但我西蜀又何嘗不是,一直在等著蒼梧州的海船建造。緩一緩,我西蜀反而更有優勢。”
聽著,徐牧露出笑容。東方敬所言,確是他一直在想的。有一位大謀者相商,是何等歡喜的事情。
“對了主公,這一次,打算派何人做使?”
派出使臣,其中也有不少道道。若是派個名不經傳的,只怕要壞大事情。但若是派個倚為左右的大才,若是北渝的世家殺使,則無疑是推了火坑。
見著徐牧不答,東方敬猶豫了下。
“主公的人選,莫不是殷鵠先生?”
“有這個想法。殷鵠在我西蜀,相當于第三席的幕僚,舉足輕重。但同一道理,名聲太顯,就這么一去,固然是危機重重。”
徐牧嘆了口氣。在他的心底,從來不覺得北渝的老世家們,會講什么道義。先前的老仲德,在賈周入長陽治病之時,更是不惜一切辦法,要將賈周殺死在內城。幸好最后,有了陳鵲的幫忙,金蟬脫殼。
北渝殺使,常老四或許不會做,常勝也或許不會做。但老世家是真敢做的,為了追隨北渝建立大業,延續家族的富貴,殺一個使臣的惡名,背了又何妨。
“伯烈,若無其他人選,說不得,我要與殷鵠好好相商。”
如東方敬,自然是不能入渝的。若不然,只怕老世家們不動手,常勝這妖智之人,哪怕變成瘋子,也要殺死東方敬。
晚風吹過,聽著徐牧的話,東方敬也仰起頭,猶豫著開口,約莫有些答非所問的意思。
“對了主公,陳方老先生是主動入鯉州么。”
“確是,說要訪友。”
東方敬沉默了會,“訪友,確是一件喜事。等會再入宴席,我多敬他一盞,祝他與友人相見歡,不勝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