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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人生二三知己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0日  作者:李破山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李破山 | 一品布衣 
坐在忠義廟里,常四郎揉了揉眼里的沙子。隨即又抬起頭,靜靜看著面前的忠義金身。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終歸是將整個金身,抹得一塵不染。

“先前便和你講,莫要太過迂腐。你瞧著你,才三十來歲,便去了黃泉,留下老子我啊,連個講話的人都無了。還有那小東家入了蜀,也與我慢慢不相熟。”

“你要是個不愛操心的人,該是多好。”

常四郎仰起頭,臉龐越發地孤獨。

正在這時,廟門外隱約有人影晃動,估摸著是要推門。

“常威,你狗曰的這么——”

常四郎停了聲音,約莫發現不對,若是他的常威小子,肯定要嚷嚷兩句“少爺”的。

常四郎皺了皺眉,顯得有些煩躁,一只手按在了梨花槍上。他現在最不喜的,便是有人入廟打攪,打攪他和老友的敘舊。

廟外,郝連戰遮著麻面,只露出一雙清冷的眼睛。他垂下手,緩緩脫了劍鞘,隔門冷笑。

“北渝王,我家主公徐牧,派我來取你性命——”

話還沒說完,一桿亮銀木梨花槍,便驀然穿門而出。隱約之間,還帶著刺耳的破空聲。

“怎——”

郝連戰面色大驚,迅速勾手出劍,一劍一鞘便當雙持,電光火石之間,死死夾住了穿出的梨花槍。

“吼!”

霸烈的力道,震得他虎口發麻,一張臉龐可是驚得煞白。這才剛到門口,還未出手,便迎來了這么一擊。早知曉如此,便該潛窗而入,伺機刺殺了。

“北渝王——”

只在眨眼,郝連戰的人影,即便夾著梨花槍,依然被串得往后飛去。

四周圍間,在百姓的驚呼中,迅速想起了巡邏營軍的腳步聲。

常四郎揉了揉鼻子,沉默起了身。

這么些年,作為北渝的王……認真算來,這是第一次有人,敢面照面地刺殺。先前還好,大多是茶湯下毒,花娘藏匕。

“你瞧著,你便瞧著,不管怎樣的路,終歸有人不喜歡的。”常四郎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金身,臉龐之間,有遮不住的寂寥。

金身不動。

卻在這時,二三扇的廟窗,一下子被風吹得晃搖不停。

原本神色沉默的常四郎,在見著這一幕后,整個人忽然放聲大笑,隱隱帶著破腔之聲。

笑罷,他再度轉身,沉步往外走去。

“不巧受了些傷。”回到謝府,郝連戰撕掉麻面,滿臉都是發白。

趕過來的謝昶,一張臉成了豬肝色。在郝連戰出去的時候,他便一直擔心,不曾想真是惹禍上頭了。

“大王……回來之時,可有尾巴。你也知,這里可是長陽,我謝家——”

“閉個嘴。”郝連戰沉住聲音,“本大王做事,自然是有條不紊的。”

有條不紊?你瞧著你自個,都快被常小棠打爛了。

謝昶面露無語。

當然,關于這些話,他可不敢挑明了說。

在旁的朝圖,轉了轉眼睛后,急忙開口安慰,“王,不若我等先離開長陽。”

郝連戰一臉不甘,但在咬了咬牙后,終歸點了頭。

想刺殺北渝王,挑起西蜀北渝戰事的計劃,估摸著要泡湯了。誰能想到,在西蜀有頭不講道理的老虎,在北渝,那位北渝王同樣不講道理。

要知道,他郝連戰在草原上,可是敢獨斗群狼的人。好家伙,一槍就串飛了。

“謝昶,記著我的話,留著長陽里,多用些手段,以最快的時間,挑起北渝西蜀的戰爭。若如此,本王會記你大功,日后封侯拜相,亦不在話下。”

“大王放心……”謝昶呼了口氣。留著這草原王在府邸,終歸是件禍事,還好,馬上就要離開了。

正當謝昶想著,要開口安慰兩句,卻在這時,一名謝家的家將,火急火燎跑了過來。

“主子,大王……北渝王已經讓人鎖城了。”

“什么!”謝昶差些跳腳,又忍不住喊出來,“我先前就說,莫要、莫要打草驚蛇,莫要打草驚蛇啊!”

“收聲啊!”郝連戰咬牙。心底已經極為不爽,現如今,面前的謝昶又在上躥下跳。

“王……若是長陽鎖城,我等便出不去了。”

“莫急。”郝連戰抬頭,“我向來有信心,北渝王既鎖城,便干脆留下。你們中原有句話,叫既來之則安之,事情不大。說不得留在這里,還能籌謀一番挑動戰爭的事情。”

朝圖和謝昶對視一眼,兩人的神色都變得極為無奈。

“這一回,是我大意了。”郝連戰的聲音里,終歸帶著不甘。不管西蜀還是北渝,他好似,一個都惹不起。

“我曰你母,誰要殺我家少爺!”騎在馬上,常威滿臉都是火大。不過買酒的功夫,自家少爺又被人盯上了。

當然,有人說是西蜀的刺殺,他自然不信的。西蜀的那位小東家,不似個奸人。

跟在常威身后,三千人的虎威營同樣滿是怒色,開始沿途搜查可疑人等。

“常小將軍,我懷疑是蜀人——”

便在這時,好死不死的,隨軍的一個世家小將,開始隱晦開口。只可惜話沒說完,便被常威一巴掌甩下,整個人墜馬嚎啕。

“你懂個卵,仗再怎么打,小東家也不會刺殺少爺!再咧咧,我便把你撕了!”常威勒住韁繩,破口大罵。

此時的常四郎立在皇宮外,屏退左右之后,才沉默地將手伸到懷里,摸出了一封信。

這封信,是在忠義廟的金身后,偶然發現的。更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藏在那里,等著他發現。

幾乎都不用猜,常四郎都知道是誰。他的這副爛脾氣,或許在早些時候,便被人摸透了。

摳開火漆,常四郎并未立即打開信箋。而是將沾了酒水的手,在袍袖上蹭了好幾下,繼而才慢慢打開。

如他所料,此信是故人所寫。

只等看完,常四郎仰面朝天,沉默地吐出一口氣。

他腦里有個想法,一直沒有對人講過。連常威也沒有。

約莫是這樣的畫面,在青山綠水之間,他和小陶陶席地而坐,舉杯共飲,再然后,那位相熟的小東家,會端著酒壺,一邊扯著不東不西的雞毛,一邊笑著給他們兩個敬酒。

小東家斟酒磨蹭的話,他便回頭先賞一個爆栗。

若無戰爭……若無戰爭的話,人生有這二三知己,已無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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