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殷鵠去休息后,軍帳里只剩最后三人,徐牧,東方敬,以及小狗福。作為西蜀的參謀團體,此時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伯烈,我有意傳一封信,假裝讓北渝截獲。”徐牧想了想開口。并非是什么謀計,而是將郝連戰的事情,透露給常老四。
雖說兩人打生打死,但關于外族的事情,徐牧不想隱瞞。不管常老四知不知,終歸要做的。
聽著的東方敬,并無反駁,亦沒有打算增計。
“還是那句話,沙戎人的事情,我等不能掉以輕心。南北征戰膠著,是最容易被人趁虛而入的。”
徐牧點點頭,起身走出軍帳,重重呼了一口氣。
桃月末,春種約莫要結束。
在開春戰事后,將近一月的時間內,不管是西蜀,或是北渝,都沒有任何的戰事。頂多是各自的偵查營,撞到一起的時候,會提刀廝殺幾輪。
連著北渝的戰俘營,遣派最遠的那一批,聽說都已經入了南林山脈后的沼澤,準備做養鱷夫。
偌大的大宛關,只剩最后一個戰俘。
“聽獄卒說,蔣嫻在牢獄中,想要以身子換情報,但被獄卒拒絕了。”
聽著,徐牧有點無語。
“若讓我猜,她并不將自己當作女子。”東方敬嘆了一口氣,“思慮越多,便如這樣的人,我越不想放虎歸山。殺一個敵將,實則并不算什么,但蔣嫻,卻是蔣蒙之女,如此一來,主公需考慮的東西,便會越多。”
“約莫是有人造勢,長陽城里的夜梟,前兩日傳回了情報,在戲園子里,甚至有了將門虎女的戲段。”
“蔣嫻的?”
“確是。在戲段里,主公是白臉譜。”
徐牧聽得明白,那即是說,這什么狗戲段的,他是個奸詐壞人了。想想也是,在內城一帶,以訛傳訛,司虎都已經一頓八個孩子了。
“伯烈的意思是?”
“主公,可回信給北渝,便尋個由頭,說蔣嫻突染惡疾,需在大宛關治養。常勝肯定不會信,他會多疑——”
東方敬仰著頭,平靜的聲音里,驀的有了一種殺氣。
“只要第一次生了疑心,再接下來,便能用反間之法了。”
徐牧聽得明白,也露出了笑容。若論陰謀詭計,整個天下,估計無人能出東方敬左右,連著常勝,也要稍遜一籌。
換句話說,只要東方敬活著,西蜀在戰略的層面,便有了一面巨盾。
“還有最后一件事情。”說著說著,東方敬聲音微變。
“南海王趙棣,已經病重。信是陳神醫派人送來,此時,他已經動身入交州。”
徐牧皺眉。
先前的時候,因為東陵左師仁的關系,趙棣身子中毒,按著陳鵲的說法,當能再活個幾年。但現在,兩年未到,便又病情加重。
“具體的事宜,還需等陳神醫那邊,下一輪的消息。不過,我建議主公,與趙棟同去交州。”
趙棟,是趙棣之子,帶著三萬南海軍奔赴鯉州,戰死萬余人。
“趙棣死后,必是趙棟繼位。主公雪中送炭,一定要力保趙棟,成為新的南海盟主。雖年紀不大,但此番情況下,趙棟與我西蜀,也有了一份友誼。且在先前,我西蜀于他有恩。”
“換句話說,即便趙棣能救回來,主公的這份態度,亦能成為一樁美名。”
東方敬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去南海,主公便能順道,再去巡視蒼梧州的船港,這一番南下,算得收獲不小。”
徐牧想了想,“鯉州戰事,危機四伏,雖暫時歇戰,但常勝亡蜀之心不死。”
東方敬淡笑,“哪怕北渝舉國來攻,有吾東方敬在,至少也能守住二三月的時間。主公無需多慮。”
風中,徐牧認真抱拳。
在賈周死后,東方敬便是他最大的臂助,是整個西蜀的定海針。
走下城墻,遠遠的,便看見了趙棟,正紅著眼睛迎來。
“拜見蜀王……不瞞蜀王,今日收到家書,吾父病重,恐撐不住,我需立即趕回交州一趟。”
“賢侄,本王也聽說了。”徐牧目中有淚,“汝父與本王,深交多年,亦是不世老友,本王打算與你同去。”
聽見徐牧的話,趙棟臉色一怔,眼圈更加發紅,就差要跪下來,給徐牧磕頭敬拜了。
“無需如此。南海對我西蜀的大恩,蜀人沒齒難忘。我西蜀的陳神醫,已經以最快的時間,趕去交州了。賢侄,你快些準備,本王今日便與你一起出城,趕回交州。”
“多謝蜀王!”
不僅是趙棟,還有阮秋,諸多南海的戰將幕僚,見著徐牧的模樣,感激之情,皆難以言表。
如東方敬所言,南海不管換不換盟主,這一份附庸的勢力,西蜀必須牢牢握在手中。
約莫在一個時辰后,啟程的人馬,終于準備好,齊齊出了大宛關。沿途的護衛,趙棟帶了兩千騎營,徐牧帶了三千。當然,還有貼身小棉襖司虎。
前些時候,他還在和東方敬,說著李柳去南海的事情。現在倒好,只一下子,老伙計趙棣,又突然病倒了。徐牧只希望,這一次并非是奸人所致。
當初西蜀還是個小勢力的時候,是趙棣三番兩次,堅定地站在西蜀陣營。于情于理,老趙都算得自家人。
只可惜,大宛關還有諸多事情,一時沒有解決,只能等南海回來,再作打算了。
“蜀王,出發吧。”趙棟歸心似箭,急急抱拳開口。
“出發,去交州!”徐牧點頭,勒令了一句。不多時,共計五千人的騎營,循著大宛關后城的路,迅速奔了出去。
騎在馬上,待回頭之時,徐牧看著后方的大宛關,在山水的物景之下,變得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