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關前線,西蜀大陣。
此時,在陣中的徐牧,目光里滿是沉著。轉攻為守之后,局勢越發不利。對面的常勝,變得極為老練。與入陣的常老四,二軍分為了四路,多個方向強攻,試圖以最快的時間,打破西蜀本陣。
頭頂上,不僅有飛矢,還有火矢,推出來的八牛弩,更是破盾陣的利器。不時將邊緣列陣的西蜀盾營,崩出一個個口子。
“牧哥兒,若賣米的把投石車推來,要怎的?”
“不會……”徐牧呼了口氣。并非攻城,兩軍白刃戰,若是動用投石,北渝人一樣會損失慘重。
“連弩營!”一個西蜀的老裨將,須發皆張,帶著后備的連弩營,開始步向前方。
每每有了喘息的空隙,西蜀便利用擅長的連弩,從盾隙中,不斷射殺撲來的北渝大軍。
但多個方向,又有常老四親征的士氣鼓舞,西蜀的大陣,已經有些搖搖欲墜。
打落的火矢,不時彌漫出嗆鼻的火油味道,四周圍起了陣陣的火光。還好陣中的裨將都尉,都極為沉著,命人取來幔布,迅速撲滅。
“主公,大事不好,北渝大將申屠冠,已經趕到,正在我軍的后方,伺機沖陣。”
“知曉。”徐牧神色平靜。昨夜的時候,東方敬沒有出城深追,只讓伏軍拖住申屠冠的腳步。所以,申屠冠白日之后趕來,并沒有意外。
這一戰,常勝下了很大的血本。攻關不成,是要搏一下,將他這個蜀王,徹底留在這里。
但戰爭之勢,沒有人敢說絕對勝算。常勝不敢,東方敬也不敢。現在要做的,便是在這場較量之中,西蜀的將士配合著計策與戰法,贏下這開春的第一局。
“主公,燕州弓騎也來了。”
徐牧轉過頭,臉上沒有意外。在明面上,燕州的弓騎,幾乎是北渝騎軍最大的精銳了。
但徐牧相信,若是論騎兵,他還有一支可摧枯拉朽的人馬。此時,會隨著小軍師東方敬,一起趕來戰場。
至于晁義的輕騎,則會另有大用。
東方敬那邊,也該快到了吧。
西蜀本陣,后軍的防線。好不容易回師而來的申屠冠,滿臉都是火氣。這一場奇襲,不僅沒有成功,在困住了近兩萬人后,又被俠兒軍埋伏,為了搶時間,又犧牲了兩翼人馬。
當終于趕到,卻發現那位徐蜀王,已經轉攻為守,列了拱衛大陣。
“快,配合我北渝袍澤,速速沖破此陣!只要活抓徐蜀王,我等亦是一場大功!”
申屠冠的不斷鼓舞下,原本有些委頓的士氣,慢慢漲了起來,數萬人不斷往前,試圖掀開西蜀本營大陣。
“軍師,主公來了。”在北渝本陣里,正在盯著戰事的常勝,聽見這一句后,急忙回過身行禮。
如今的北渝大軍,已經按著他的意思,分成了多個方向,以最快的時間強攻西蜀大軍,只要破了防御線,那徐蜀王,極可能會留在這里。
當然,他也明白,在大宛關那邊的跛人,肯定要來馳援的。
“拜見主公。”
“常勝,無需多禮。”走近的常四郎,笑著說了一句。
“敗而知恥,比起去年,今年你的本事,是越發的了不得了。”
常勝不敢倨傲,又躬身拱手。
“你便說,接下來還有什么計劃?”
“若無猜錯,跛人那邊很快會趕到。我先前還奇怪,在申屠將軍攻城失敗,跛人為何不出城追擊。現在看來,他是考慮到了這一步,擔心我還有后手。留著城中的那支大軍,作為接應之軍。”
雖然有些不甘,但常勝還是穩住了心緒,“不得不說,跛人真是天下奇人。主公,不若派出弓騎,以機動侵擾,拖住跛人的援軍。”
聽著,常四郎想了想,“莫要忘了,西蜀亦有數萬輕騎。若弓騎過去,只怕東方敬那邊,會派出輕騎來應對。”
“乃拖字訣。”常勝沉著聲音,“兩萬的燕州弓騎,不作沖殺,兵分數軍,以侵擾為主。主公莫忘,弓騎最倚仗的,便是伺機侵擾,擴大我北渝的戰局優勢。敵追我退,敵退我追,弓騎所乘的燕州馬,速度極快。說不得,能咬住跛人的整支援軍。”
常四郎沉默了會,“常勝,會不會太冒險。這次跛人出城的援軍,我也知了,包括西蜀輕騎在內,至少有六七萬人。”
“除開弓騎,這次跟隨來前線的,還有兩萬余的騎卒,我打算一起派過去。主公,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攻破徐蜀王的大陣,我北渝便取得了極大的優勢,步步都是勝機。”
常四郎終究點了頭。他向來如此,用人不疑,不管是老仲德,還是面前的小常勝。
“多謝主公……此一次,吾常勝定不負主公所托。”常勝也臉色動容,再度施禮而拜。
“放手去做。我知你的想法,你一直憋著一股氣,吞吐不出。既如此,這一次便等著你,大勝跛人的喜報。”
天明時分,開春的天氣尚好。
東方敬坐在馬車里,眉頭緊皺著沉思。便如當初,他第一次見自家主公,便說是個跛人,日后行軍打仗,恐多有不便。
但那會他的主公說,此一生,一樣會將他當為股肱。
無人能想到,這一場知遇之恩,讓一個郁郁不得志的跛人,橫空出世,揚名天下。
“軍師,還差二十里路,便能趕到了。”
從大宛關到前線的戰場,不過三十余里,并不算遠。當然,他也相信,常勝那邊,不會讓他順利馳援的,必然還有其他的手段。
但不管是什么樣的手段,兵來則將擋。
“三兒,陸中將軍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陸中,是西蜀七英的一員,而且,還是長令公陸休的族弟。李逍遙和魏小五,都已經在前線廝殺。但陸中和另外幾個小將,尚在東方敬的帳下聽命。
“軍師放心,已經準備妥當了……不過,軍師帶著這七千人的降卒,是所為何事?”
昨夜申屠冠逃離,入城的近兩萬北渝軍,倉皇之下,被廝殺了數千人。而現在,東方敬又帶了七千人出去。
護衛李三兒百思不解。按道理來講,不過一日的時間,哪怕是乞活,也斷然不會投效西蜀。
“其一,是大宛關內守備不多,我擔心這些降卒會鬧起來,釀成大禍。其二……”
東方敬收住聲音,淡淡一笑,“三兒,等到時候,你便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