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城,在大宛城的北面不遠。相比起主城來說,黃城更像是一座邊城。在之前,大宛國的邊軍營,便在此處駐扎。
“吁。”
徐牧下了馬,抬起頭,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景象。比起還算富庶的大宛城,黃城要殘破的多。但好在,該有的馬廄和練兵場,都并不缺少。在城中的南邊,臨近綠洲的方向,還聚居著不少的胡人。
“衛豐,你去調度聯軍的扎營之事。”
衛豐領命,踏著腳步離開。
徐牧呼出一口氣,解決了大宛國的事情,接下來,便是要趁著這股威勢,慢慢征服整個西域。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解決黑鷹門的事情。有這么一只蒼蠅在,終歸是非常不爽。
“趙惇,黑鷹門的事情,最近可有進展。”
在西域,除了殷鵠之外,趙惇是最好的隨軍謀士了。
此時,聽見徐牧的話后,趙惇急忙拱手。
“主公放心,已經循著黑鷹令的線索,一路追查。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查出個一二。”
“趙惇,還有神子的線索。”
隱約間,徐牧只覺得,那位神秘莫測的神子,很可能是重要的線索。
“主公,若無猜錯,神子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大宛國里蟄伏,直至樓羅出征大敗,才一下子離開。”
“若是這樣,一切都能解釋了。樓羅和大宛國,不過是神子挑撥的犧牲品。”
像樓羅這種突然腦抽的,說不定還會有下一個。
“趙惇,你等會命人寫請帖,便說蜀王徐牧,要在大宛國外,有要事相商,請那幾個西面國王來一趟。”
“主公,若是有人不愿來呢。”
“無事,來幾個算幾個,不來的,我也會記著。”
都這種情況了。聯軍攻伐大宛城,是一場極其漂亮的硬仗,不僅渲染了蜀軍之威,更隱約代表著一種大勢所趨。
這種時候,不做老友,那只能是敵人。時間不算多,還要返回中原,操練大軍,積糧鑄器,等待和北渝的決戰。
趙惇點頭。
“對了主公,還有一件事情。大軍入黃城的時候,擔心有意外發生,我先行打聽了城里的情況。”
徐牧笑了笑。這確實符合趙惇的性子,步步求穩。
“怎的?發現了什么。”
“黃城南面的聚居城落,有個叫宴雍的釀酒徒,主公可能會感興趣。”
“宴雍?”
“紀家天下初建,開國二十七虎將的宴章,是宴雍的家祖。”
徐牧驚了驚。
“主公也知,兩百多年前的那場外戚干政,牽連了很多人。譬如說名將張成功,申屠久,李石……這些人,無一例外,大多被削了將位,貶為庶人。”
徐牧點了點頭。比如先前幫助董文的三張,或者是申屠冠的祖上,都曾是名將大賢。
“在當初,晏家祖上也被牽連,而且是滿門抄斬之刑!慶幸的是,晏家人得了老友幫助,逃入了西域。如今,宴雍便是晏家,留在西域的后代。我猜著,如這樣開國虎將的門第,應該會有兵法傳世。而宴雍,也并非是庸碌之徒。”
“通致的意思,讓我去拉攏一番。”
“正是如此。比起北渝來說,我西蜀大將并不算多,雖然有將官堂在,但總歸還需要時間來孵化。”
“有道理。”徐牧點了點頭。真是堪用之將,他根本不會嫌多。要知道,南北之爭的大戰,已經要不了多久了。
隨著討伐妖后,還有攻克東萊,如陸休,竇通這樣的將才,越來越少。
“司虎,上街吃東西。”正在一邊摳腳丫的司虎,聽到徐牧的話,驚喜地跑了過來。
循著趙惇留下的位置,帶著司虎和十幾個護衛,徐牧沿著黃城的長街,慢慢往前走去。
比起中原來說,這處聚居的城落,算不得繁華。但總歸有一份異域風情在,比如說羊肉湯子,不僅加了胡辣,還就著炒餅一起來吃。
“牧哥兒,坐這,坐這,我就吃八碗!”司虎眼睛冒光。
徐牧坐下來,抬起頭,看著羊肉湯子店旁邊,另一間有些破敗的葡萄酒鋪。
鋪子前,一個黑黝黝的大漢,戴著胡人的氈帽,正面無表情的,將一口口的罐子,擺在了地面上。
葡萄酒的香氣,一時間蔓延過來。
猶豫了下,徐牧起了身,往前走過去。
那大漢抬頭,五官輪廓里,有些混血的模樣。他看了看徐牧,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蜀人護衛。
“怎賣。”徐牧坐下來,指著地上的葡萄酒罐。
“半個銀幣一罐。”
不同于中原,西域流通的貨幣,直接以金銀來算。當然,等徹底打通了絲綢之路,徐牧打算統一貨幣,免得又讓奸商在市易的時候,以此賺去一部分的差價。
“能嘗么。”
大漢點頭,平靜地倒了半碗酒,放在徐牧面前。
“好酒。”徐牧一口喝盡,舒服地抹了抹嘴巴。
“若放在以前,你我可是同行,略懂略懂,這葡萄之酒,雖然算得佳釀,但比起中原的酒,終歸還差了一些。”
大漢面色沉默,轉過了身,開始重新忙活。
“你知我是誰?”
“知道。中原的西蜀王。”
“還打算回去嗎?”
大漢停下動作,將頭轉了過來,自嘲地指著自個的臉龐,“蜀王請看,我生得什么模樣。棕眼高鼻,我已經在這里扎了根。”
“我知曉,蜀王能來這里,肯定是查出了什么。但這些東西,已經與我無關了。”
“大紀亡了。”徐牧并不急,依然語氣平靜。
“蜀王要拉攏我?”宴雍臉色好笑,“我不識中原的字,也不懂任何兵法韜略,蜀王要失望了。我現在最希望的,不過是能多賣幾罐酒,讓我不至于餓死。我真有本事,大宛人早把我招去了。”
“老虎再怎么變,也不會生出病犬。”徐牧臉色認真,“莫要忘,你的身子里,還留著中原晏家的血。”
宴雍面色沉默。
“今日的生意,我幫你做了。”徐牧拿出五枚金餅,擱在了桌面上。
“蜀王,不過八灌酒,這已經多了。”
“并不只是買酒,多出的金子,便算我徐牧,感恩于當年的虎將宴章,金戈鐵馬,平定亂世之功。”
宴雍雙目一睜,身子隱隱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