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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風雪呼嘯的聲音,漸漸趨于平靜。江岸邊上,有不服命數的嫩芽,從枯了一冬的禿木上,抽出一絲久違的綠色。
站在岸邊,徐牧的心情,一時有些期待。四鎮大諸侯,將聚在恪州,商討攻伐滄州的大策。當然,還有諸多的入盟小勢力,將一同入帳,舉行軍議。
“左師仁,拜請各路英豪,同入軍帳!”
作為大盟的盟主,此刻的左師仁,更是臉色激動。對著入盟的各路人馬,皆是一副恭敬的模樣。
“徐兄,你我同行。”走下樓臺,左師仁笑著開口。
“有禮。”
攻伐滄州的日期,還沒定下。古往今來,討奸討逆,都需要選取黃道吉日。另外,還需選一個文才,寫下洋洋灑灑的討賊檄文。
這些東西,左師仁定然已經做了。
“對了徐兄,渝州王那邊的人馬,怎的還未到?”
“雪道剛消,估摸著耽誤了一下,算著時間,應該快到了。”
常大爺那邊,掛帥的人是常威,自家的老兄弟,徐牧并不擔心會出問題。
左師仁點點頭,不再多問。只等兩人走入軍帳,才發現里頭,已經是人影攢動。
至少有三十余人,盡是各路諸侯,以及隨行的首席大將和幕僚。每個人的臉上,都透露著一種戰意。
“拜見盟主,拜見蜀王!”
“有禮!”
左師仁坐在主位的虎皮椅上,抬了頭,靜靜看著下方。比起當初的東陵小盟,到了如今,差不多算是鳥槍換炮了。
“稟盟主,內城常威將軍,離著營地已經不足四十里。”左師仁剛要開口說兩句,卻不曾想,一下子得到內城人馬的情報。
“好,諸位,便再等等。等渝州王的大將親至,我天下大盟,便算齊聚一堂了!”
徐牧在旁,也舒服地松了口氣。為了這個天下大盟,天知道他費了多少心思。
“牧哥兒,小常威都變這么厲害了,能帶幾萬人打仗……我卻還在問牧哥兒要饅頭。”
一邊的司虎,聲音里明顯帶著疑惑。
“做了那種大將軍,便不能娶媳婦。怎的,你也要做?”徐牧回頭。
“那便……不做了。”
徐牧正了身子,目光往前,等著常威的入帳。在很多時候,在他的心底,常威已經等同于自家人。若非是死忠常四郎,說不得要動些手段,將常威拉到西蜀陣營。
“盟主,渝州軍遇襲!”
卻不曾想,只隔了一會,又有一個斥候,在帳外倉皇稟報。
徐牧和左師仁兩個,一時面面相覷。從對方的眼神里,都看出了一絲不妙的意味。
軍帳之中,入盟的諸侯,以及各方勢力,每個人的表情之上,亦帶著一份復雜之色。
恪州東北面,四十里外的范圍,并不算真正的州地。由于亂世的戰火,黃道充早些時候,已經收縮了恪州的防御線。
此時,在得知了渝州軍遇襲的事情,黃道充更是惱怒無比。接二連三的,先是使臣遇刺,現在倒好,渝州軍又忽然遇襲。
“出征!”騎在馬上,黃道充披了戰甲,聲音憤然不已。
“黃家主,恪州邊境的守軍,你莫動了,我去去就來。”徐牧皺眉。在心底,只覺得事情,越來越有些不對。
內城到恪州,雖然說路途遙遠。但不管怎樣,以現在的天下大勢,除非腦子發抽了,才會對渝州軍出手。要知道,哪怕是袁松這號人物,都要求爺爺告奶奶的,想盡了辦法入盟。
會是誰?
不敢再耽誤,怕馳援晚了,帶著隨行的萬余人,徐牧立即動身,往常威遇襲的方向,急急行軍。
“來啊,來啊!”
一處荒野之上,常威身披戰甲,手抬一桿亮銀槍。只帶出手,便將面前的一個敵匪,戳死在了馬下。
在常威的身邊,同樣騎著馬的,還有另一員大將,是高唐州的世家嫡子。此時,并無半分常威的殺意,反而是滿臉驚慌,躲在了護衛的簇擁之中。
“虎威營,給老子抬槍,將這些半路截殺的狗軍,都給我砍了!”
跟著常四郎的時間太長,如常威這位曾經的小護衛,多少也沾染了幾絲的霸氣。
“將軍,我等身陷荒野,附近又是土坡,地勢不利,當撤退為上。”有裨將騎馬趕來,迅速開口勸說。
“怕個卵。傳令下去,讓外圍的方陣,立即列盾,擋住敵軍的飛矢。小東家教過我,敵勢若寡,極有可能,會以遠射牽制。”
只等常威的話剛落,果不其然,在四周圍的土坡之上,一時間,密密麻麻的,都是拋落的飛矢。
不少中箭的黑甲軍,并沒有死在討逆的戰場,反而是在半途倒下。
常威目眥欲裂,親率人馬,開始往敵陣沖去。
荒野中廝殺震天,偏偏在一處隱蔽的土坡之上,二三員大將模樣的人,靜靜地看著。面龐之上,盡是帶著一種玩味。
“這便是渝州王的手底大將?看起來,更像一個莽夫。主子那邊說了,這一次的截殺,便算一輪下馬威。”
“主子妙計。等會爾等莫要忘了,將偽帝袁松那邊的腰牌,多灑幾枚。”
“我有些疑惑。為何不用西蜀,或者東陵的腰牌?”
先前開口的大將,露出淡淡笑容。
“徐布衣是聰明人,用了東陵的,他定然知道是造假之戲。但用了袁松的,意義就不一樣了。畢竟這個偽帝,向來是不受聯盟所喜的。而且,萊煙二州離著也近,一切都能契合。”
“這位渝州王的大將——”又有一人開口,聲音卻戛然而止。
“主子,拜見主子!”
土坡之上,原先的幾員大將,一時間紛紛轉身,沖著面前一個采藥人來叩拜。
那采藥人,生得一副普通至極的模樣,屬于那種丟到人群里,第二眼便認不清的臉孔。
“收網。”采藥人立在開春的黃昏中,冷冷吐出二字,隨即轉身,拄著木杖一下子消失不見。
不多時,荒野之中,雙方在丟下了近千具的尸體之后,戰事慢慢進入了收尾。漫山遍野的,都是如退潮一般散去的人影。
騎在馬上的常威,一時間意猶未盡。橫著槍,學著自家少爺的模樣,連著罵了三聲“驢兒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