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山:
“倒!倒!”
離得近些的守軍,不斷怒吼著咒罵。
被崩了一角的云梯車,終歸是沒有翻倒,許多登梯的北狄人,都轉憂為喜,變得喝彩起來。
“我學小弓狗,閉著只眼!”
司虎鼓著一只牛眼,大怒抬手,又是兩桿的飛火槍擲去,雖然只準了一桿,但崩爆的威力,再度讓云梯車劇烈晃動起來。
另外,還有飛濺的鐵碎,彌漫的砒霜。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巨大的云梯車,不多久,便轟隆地翻倒在地,木質的車身碎了一地。
許多的北狄人,也一時被砸死在地面上。
連著來馳援的,都一時被砒霜的粉塵,毒得臉色發青。
“牧哥兒,怎樣!”
“漂亮。”
徐牧松了口氣,看來,飛火槍的改造還是成功的。
這武器,在上一世之時,盛行于金國。不同的是,最初是用作噴火刺槍,并非是投擲。
徐牧也是沒法子了。
隨著一座云梯車的翻倒,河州的城頭上,頓時爆發出一波士氣。對著登墻的狄狗,便是一頓劈殺。再加上許多的守城輜重,一時之間,讓整個戰況膠著起來。
“趙青云,那又是什么東西。”騎在馬上,拓跋照又皺起了眉頭。他有些想不通,一個釀酒的小東家,到底何德何能,三番兩次地阻擋北狄大軍。
“尚、尚不知。”
“你可真是個廢物。”拓跋照不悅地揚起馬鞭,又是一記抽打。
趙青云垂下頭,驀然冷了臉龐。
“來人,去通告前線大軍,便說攻破了河州,南下屠城十座,皆有一場快活!”拓跋照騎馬往前,怒吼了兩聲。
只等各個都侯傳話下去,一時間,原本有些頹喪的北狄士氣,便又變得兇戾起來。
“趙青云,好好看著,我們北狄人是怎樣養狼的!”
趙青云抬了頭,露出諂媚的笑容。
“射箭!莫讓狄狗靠近城關!”
漫天的飛矢,發出呼嘯的聲音,拋落到城關前的二百步外,一個個狄人的方陣,又被打亂。
天空上的蒼鷹,回旋了一陣,見著沒有火把燎燒,便又陰險地掠了下來,啄瞎了不少守軍的雙眼。
常威氣得大叫,拾了一桿長戟,往天空一擲,便串飛了兩只蒼鷹。
“取火,趕走這些臟東西!”
蒼鷹才剛遠遠退散,掩護行軍的投石車,又呼嘯著掠過頭頂,炸裂了不少的城墻。伴隨著的,還有敵騎奔射來的馬箭,一撥接著一撥,射得整座城墻搖搖欲墜。
憋著一股氣的守軍,只得再次避身女墻,死死地俯著身子。
“徐將軍,狄狗的攻勢,越來越緊了。”于文喘了一口氣,肩上的鎧甲,已經滲出了血跡,分明是中了砍刀。
徐牧并不意外,如果北狄要入主中原,那么這座河州城,便是最大的阻礙。
否則,也不會集結近三十萬的大軍,試圖一舉攻下。
到了現在,膠著的戰事,已經過了大半日。城外的護城河,不知堆了幾層的尸體。估摸著,都可以不用架橋板了。
“輜重有些不足了,我已經讓民夫去燒沸水。”
不得不說,局勢越來越兇險。如若只是個普通的三十萬大軍,或許能憑著城高墻厚,尚且守得住。
但面前的這些北狄狗,分明是攻城器械精良的,連竹幔盾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東西都有。
待火崩石停下,近在咫尺的狄人呼嘯聲,便響徹了耳畔。
“換營!”廉永滿臉都是塵煙,舉刀高喊。
待幾隊的后備營,又操刀披弓上城墻。涌來的民夫們,紅著眼睛,迅速將退下來的傷者,扶到安全的空地上。
有士卒只剛下了城墻,便咳著血扭頭死去。先前還站著,無非是提著一口保家衛國的膽氣。
“救人,快救人。”一個受傷的裨將怒喊。
數個軍醫跑來,顫著身子幫忙止血。
“老子還要殺狄狗——”
受傷的裨將斷了整條手臂,卻依然看去城頭的方向,咬牙切齒。
徐牧走上城頭,看著面前的城關,一張張的竹幔盾,護著一架架的攻城輜重,越來越近。
“遮。”
漫天的飛矢,被竹幔盾擋得穩穩當當。僅有一些步卒的方陣,倒下了一大批。
“盾,舉盾!”城頭上,廉永跟著急急開口。
城外的敵騎,呼嘯著迂回而來,又奔射出一陣陣的馬箭,扎得不少守軍的虎牌盾,層層的箭矢密不透風。
“司虎,把飛火槍擲過去。”
飛火槍威力尚可,但這一次,狄人分明是用了三層的竹幔盾,死死擋著飛火槍的崩爆。
徐牧顫著眼睛,比起狄狗,他現在更加痛恨那些賣國的賊子,若非是這些人,北狄尚無這等的攻城器械。
他有些后怕,當初守望州的時候,那位谷蠡王的輜重,已經所剩無幾。否則,當真要死的不能再死。
“于文,讓人給檑木澆上火油,記得取下鐵索。”
“徐、徐將軍要做甚。”
“莫問。”徐牧咬著牙。
無了鐵索,滾下去的檑木只能用一次。澆上火油,便能成為滾火擂木。
不多時,在徐牧的指揮之下。澆上火油的檑木,立即斷了鐵索,往城墻下拋去。
“神弓!”
半空之中,數個準頭犀利的神弓手,怒吼著將一支支火箭射了出去。
滾下的檑木,立即裹滿了火焰,朝著狄人的攻城器械不斷碾去。至少有四五架的輜重器械,被一下子打起了火勢,燒得烈火熊熊。
只一會兒,十余條巨大檑木燒成的火海,便暫時將北狄大軍,以及那些要推來的輜重,擋在了護城河之前。
隱約間,還嗅得到腥臭的肉香氣。
徐牧冷著眼神,臉龐被硝煙熏得發黃。
讓河州城陷入危險的原因,無非是那些輜重。若無了這些輜重,守城的壓力,將會輕松許多。
“六千騎!”他轉了頭,看向城里的數千人影。數千人影之后,是一匹匹覆著薄甲的狄馬。
這些薄甲,盡是用輜重庫里,多余的短甲改良,只能覆蓋到馬的前半身,連半匹鐵騎都算不上。但這些,已經是徐牧能做的最大努力。
以常威打頭,場中每一個人臉上,都是視死如歸的神色。
如果有其他的選擇,徐牧也不愿意做個傻子,以六千騎去沖狄狗的攻城輜重。
沒法子,這就是操蛋的選擇。外頭火擂燃起的火海,在未滅之前,便是眼下最好的時機。
“披鐵甲。”
為數不多的厚鐵甲,迅速被這數千人披上,明顯數量還不夠,有許多人,依然是穿著簡易不堪的皮甲。
“每人取一枚火崩石,三罐火油,二支鐵槍,另帶繩勾鐵索,長刀箭壺!”
徐牧穿上厚鐵甲,翻身上了風將軍。司虎沒遇著合適的,索性直接撕了衣服,赤著上身。
“老子要帶你們出去,告訴外面那些北狄崽子,打騎戰是怎么打的!我等若死,自有青山留忠名,竹書稱英雄。”
“既,天下無救世英雄,我等便自己做英雄!”
“六千驍騎,隨我出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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