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山:
雪地之上,司虎爆吼的聲音,連連響起。幾十騎的黑影,趁著司虎無法顧及,狡詐地揮著長刀,冷冷劈砍而下,不時迸濺出一道道的血珠。
騎馬還未到,遠遠的,徐牧便看得睚眥欲裂。
“衛豐,把這些打莊的狗崽子,全給我砍了!”
聽見徐牧的話,衛豐也登時面色狂怒,揮舞著手里的長刀,帶著后頭的數百騎,顧不得林深路窄,不要命地掩殺而來。
“虎哥兒,接刀!”
司虎惱怒地一巴掌扇去,扇趴了一騎人影,隨后才回身接了劈馬刀,披著滿身的血跡,朝隱在角落里的斷丑沖去。
斷丑雙目鼓起,急急握緊手里的雙刃斧。在內城成名十三載,實話說,他看不透面前巨漢的路子。
按常理來說,即便是其他的五大高手,也沒可能扛得下幾十騎的風雪廝殺,最好的結果也會敗退遁逃。但面前的巨漢,這他娘的不僅扛住了,這會還活蹦亂跳地抱著刀,朝他殺來。
“你再說一遍,你叫個甚。”
“斷姓,單字丑,人稱斷斧。”斷丑咬著牙,“村漢,告訴我,你叫個甚。”
“我叫斷你個頭!”
斷丑臉色登時漲紅,拖著雙刃斧,剛想著殺一輪立威,然后想辦法遁逃。
卻不料,面前巨漢的動作太快,眨眼間,便掄著刀劈到了眼前。
黑夜中,有粒粒火星跳動。
抬起斧頭的斷丑,一時只覺得雙手發沉,憋得咳出兩聲。
“生得也是大個,比我還高,但你有個甚用。這般軟綿綿的力氣,你披件紅袍,入清館做花娘可好?”
“住口!”斷丑勃然大怒,蕩開劈馬刀后,單手旋了一輪雙刃斧,往司虎的腹部橫斬。
劈馬刀回了刀身,緊緊擋在雙刃斧面前。
“你便講,你的力氣有多大!”司虎鼓著眼睛,不退不避。
斷丑冷著眼色不答,雙手的虎口,被反震得裂開了口子。成名一十三載,橫行內城多年,天知道怎么冒出這么一個村漢,力氣大得可怕。
腳步往后一沉,斷丑瞇著眼睛回斧,佯裝往前竄逃,雙刃斧倒拖在地,留下一道極深的溝壑。
司虎跑起身子,剛追了兩步。
“斷!”
斷丑驀然回招,巨大的雙刃斧閃著寒光,冷不丁一個倒劈,照著跑來的司虎,當頭劈下。
寒風中,斷丑興奮地睜圓了眼睛,只以為猝不及防的巨漢,定然要被一斧頭劈斷兩截。
只眨眼間,半空中的斷丑滿臉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地又飛了出去。隱約間,他只看到了那巨漢,不過是匆忙抬起了刀鞘。
這還講不講道理。
從地上掙扎著爬起,斷丑怒罵兩聲,立即吹了聲哨子,喚回二三騎的人影,隨即搶了一匹馬,再也顧不得,迅速往官道的方向逃去。
司虎頂著風雪追了七八里,才怏怏地抱著刀,重新往回走。
馬蹄湖前。
斷丑帶來的幾十騎江湖高手,在徐家莊的怒火之下,已然是全軍覆沒。
徐牧沉默地走前,摘下了一匹死馬上,被梟首的二三人頭。這幾人,是在小路上巡哨的莊人,來不及回莊通告,便被人殺死梟首。
“東家,這些是誰的人?”
徐牧搖了搖頭,這內城里要殺他的人太多。
“虎哥兒回了。”
雪道上,司虎抱著劈馬刀,渾身上下成了血人,離得近了,難得甕聲甕氣沖著徐牧,撒嬌了句。
“牧哥兒,我身子疼了。”
徐牧胸口發澀,急急打了聲哨子。風將軍疾馳往前,繼而曲下馬膝,將司虎馱到了馬背,往莊子里緩緩奔去。
“那人便是斷斧?”
“斷姓,全名斷丑。”
“確實生得丑,給小爺八天時間,練了絕世武功——”
一個搓鼻涕的娃兒,被自家娘親揪著手臂,拖下了樓臺。
諸葛范興奮地轉頭大喊。
“小狗福他娘,莊子北面的枯枝結實些,別抽屁股,抽小腿兒,先抽了腿他便跑不了。”
徐牧面露無語。
諸葛范咳了聲,重新坐了下來。
“無錯,便是叫斷斧,奸相的人。小子,你攤上大事了。”
徐牧皺住眉頭。
因為袁陶的關系,他現在相當于浮出了水面,而且,最近的那兩位侯爺,正碰著頭準備要定江山。
可想而知了。
“小子,該想法子了。”
徐牧點點頭,猶豫了會,轉身往樓臺下走去。繞過幾間木屋,直至走到最里的一間,徐牧才叩了門,隨即緩緩推開。
屋子里,賈周正伏在木桌上,認真地記著賬冊。看到徐牧入屋,才緩緩放下了毛筆,擱在硯臺上。
“主公。”他站起來,認真地抬手長揖。
“文龍先生,請回座。”
沉了口氣,徐牧正坐在椅子上,自顧自倒了杯熱茶。
“主公,莫非是今夜打莊的事情。”
“文龍先生也知道?”徐牧怔了怔,他原先還以為,賈周大抵是早睡了。
“聽見了殺聲,但知曉莊子應當無礙,我便不出去了。”
“今夜來的,是朝堂上那位奸相的人。”
賈周微微一頓,指頭敲在木桌上,許久,才微微抬起了臉龐。
“主公想怎么選。繼續留在內城釀酒,或是離開內城,去搏一回大勢。”
徐牧神情沉默。
從邊關到湯江城,從湯江城到馬蹄湖,好不容易才安穩了些日子。
“我還是先前那句話,請主公入蜀州。”賈周面色平穩,“大紀風雨飄搖,并非是主公的錯。主公也無必要,繼續逗留內城。”
“八千人的虎符,一千人的私兵公證,沿途收攏流民,我只粗粗一算,入蜀州之時,可有一萬五左右的兵馬。”
“兵馬不多,但足夠讓主公取一處安身之地,積糧鑄器,征募兵丁,坐觀天下風云,一朝出蜀,逐鹿三十州。”
“主公,大紀朝要塌了。”
徐牧何嘗不知道,守著一個馬蹄湖小莊子,意義并不大。遙想當年,他從四通路小馬場起家,顛沛流離,靠著殺榜,才有了這么一塊地。
在那會,入馬蹄湖的莊人,即便是有黑夫這些棍夫加入,也不過是幾十人。
“文龍先生,可有入蜀州的策略。另外,蜀州王想必不會讓外軍入蜀。”
蜀州,涼州,以及東北面的燕州,并不完全受大紀支配,說到底,更像是附庸之國。
莫名的,徐牧突然想起了劉武,那位從蜀州來的熱心腸馬販。
“主公錯了。”賈周微微一笑,“如今的蜀州四分五裂,單單蜀州王都有三個。”
“我覺著,這正好是主公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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