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山:
“東家回來了,快開莊門!”
莊門瞬間大開,馬車上的幾個人,包括徐牧在內,皆是一臉的垂頭喪氣。
“李大碗,你也看見了,去河州的路,也被堵了。”徐牧嘆著氣,說實話,他是真不愿意,把這三位祖宗留在莊子里。
“是小碗!”小書生氣鼓鼓的開口,甩了兩下袍袖,便往屋頭方向走。
后面的范谷和汪云,也不敢多呆,幾步追了上去。
“牧哥兒,扔出去喂狼算了。”司虎也語氣不岔,都什么時候了,還有三個添堵的。
“別亂講。”
懷里還鼓著的二百兩銀子,讓徐牧覺得越發灼燙起來。
“徐郎,吃飯了。”
不多時,小跑過來的姜采薇,便臉紅紅地開口。
徐牧點點頭,往前走去,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廚房的桌子上,已經擺著烤魚,魚湯,以及灑滿了肉絲的芋羹糊糊。
不用說,這都是姜采薇的功勞。
“徐郎,奴家幫你打湯。”
“嗷呼,誰給我司虎打湯!”
兩日后,春雨又落了起來。但即便如此,莊子里,亦有不少人披上蓑衣,按著徐牧的吩咐,不斷加固著木墻。
甚至那兩扇巨大的莊門,也特地壓了一圈厚木上去。
“東家,又立了兩個箭樓。”陳盛跑到徐牧面前,欣喜開口。
加上先前的四個,如今小小的酒坊莊子里,已經建了六個莊樓,足夠應付很多事情了。
“長弓呢。”
這才是徐牧最關心的問題。
“這幾日都辛苦了一些,該有三十把了。”
奈何人數太少,徐牧最終的打算,是百把長弓的。
“陳盛,去把莊里的人都喊來。”
“剩下的,都是上了年紀的,還有那些村婦,也要喊?”
“要喊。”
拾起一把長弓,徐牧臉色凝重。
若是真要困在莊里,沒法兒去河州,那只能想法子,先把莊子護住。
不多時,中間的空地之前,除了那三個書生之外,熱熱鬧鬧地站滿了人。
人群里,不乏老人與村婦,連幾個孩童,都跟著一起來了,脆生生地抱著自家娘親的手。
“列位也該聽說了,莊子外頭的情況很不好,每天都有人死。”
徐牧頓了頓,從不少人的眼睛里,都看出了一種畏懼的眼色。
不僅是畏懼死亡,還有一種,對于未來生活的畏懼。
“本東家有個打算,自今日起,莊子里的每一人,都要幫著護莊,山匪來了打山匪,狼來了打狼。”
“父母年邁,孩子尚小,我等要活下去,只能依仗自己的雙手。”
“每人上前幾步,領一把長弓。”
人群唯唯諾諾的不敢動,最后,還是喜娘打了頭,走上前拾了一把長弓。
不多時,越來越多的人跟著動作,三十余把長弓,眨眼間只剩下幾把。
“東家,這長弓太長了,他們如何能拉得起。”
“我自然知道。”徐牧沒有任何意外,事實上,這些長弓已經是縮短了不少高度,大概一米七八左右,但按照長弓真正的高度,至少要達到兩米多的。
“我教列位起弦。先分出十人,等候一旁。”
“雙手抱弓——”
哪里有這等開弓的手法,陳盛幾人抽了抽嘴巴,都雙手抱弓了,還要怎么起弦。
“彎腰。”
在場中,近乎十余人,包括村婦和幾個老弱男子,都慌不迭地抱弓彎腰。
“徐、徐兄,我腰斷了的,我做幕僚軍師,如何?”尤文才喘著大氣,抱著長弓哀求開口。
為了不被趕出莊子,他跟著扛了幾天木頭,差點把老腰累斷了。
“司虎,把這人扔出去。”徐牧剛吐出一句,原本喋喋不休的尤文才,嚇得急忙縮回身子,緊緊把長弓抱住。
“彎了腰,便踏出一腿,踏住弓弦。”
“直腰,起弦!”
呼呼。
十個婦人,紛紛挺直了身子,高抬起手,奮力將長弓之弦,張到最大。
“另一組的人,接過長弓。”
等在一邊的另外十人,急忙走前兩步,小心接過了張開弦的長弓。
不過力道有些小,大多握得歪歪扭扭的。
這樣的開弓手法,讓陳盛這些大漢,都是一臉激動,即便是兩人一組,整個莊子的射弓手,也會添加不少。
“陳盛,今日起,讓他們莫要練小弓了,全部練長弓。”
若是時間富余,徐牧巴不得一步一步來,但現在,留給徐家莊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
“他們在作甚呢。”坐在木屋前,汪云看了一眼手里的粗碗,只揀了一些魚肉來吃,剩下的糊糊,看了讓人有些作嘔,索性便扔到了一邊。
“練弓。”小書生同樣捧著粗碗,逼自己吃了兩口后,瞬間臉色發青,全吐出來后,方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等在城里,日日清館快活,哪里會吃這些狗食。”
“那是你們,我可沒去。”小書生抹著嘴,抬起頭來,好奇地看著夜色中,那個指揮著莊人的身影。
“范谷,你說這位徐坊主,是個怎樣的人?”
“有些過人之處。我以前跟著叔父收租,也去過不少莊子,從未見過這么奇怪的。”
“奇怪?”
“尋常莊子,遇著山匪都要嚇得逃命的,哪里還敢打什么山匪。”
“所以呢?”小書生杵著臉。
“所以我們仨跟著他,或許會安全許多。”
小書生努了努嘴,“他還比得過城里的官差不成?若是望州城解封了,不管如何,我們還是要回到城里去。那個望州的狗府官,再敢把我隨便推出去,我讓我爹斬了他!”
范谷和汪云臉色一驚,慌不迭地在旁賠笑。
“去告訴姓徐的,姑奶奶身子熱了,現在要沐浴!”小書生剛大咧咧地喊完,忽然又覺得不對。
“本公子……要洗香?”
“呃。”
范谷急忙屁顛顛地跑了出去。
“那個徐坊主,小碗身子先前就臟了的,還請勞煩備些熱水,有豬苓膏就更好了。”
豬苓,是富人沐浴最喜歡用的清洗藥膏。尋常百姓,大多只用皂角一類的廉價物。
徐牧煩悶得慌,“冷水自便,熱水五兩銀子。”
范谷微微不悅,從懷里摸了五兩,丟在徐牧手里,才轉身離去。
“五兩銀子?”小書生氣得跳腳,“先前我就打聽過了,這徐坊主以前就是個棍夫,果然,爛心腸爛肝的家伙!”
天晚風涼,徐牧不知覺打了個噴嚏,回過頭,發現木屋之前,那個小書生,又一臉氣鼓鼓地朝他看過來。
怔了怔,徐牧從懷里摸出匕首,還未多晃幾下。
小書生又嚇得臉色發白,連著撞翻了兩個柴垛,方才跑入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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