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誰又記得,歲月誰又清楚。
在這天地之間,何人又不是過客?
無論是神魔仙佛,都是如此,就算茍得些許長生,抵最終也難逃這歲月所蝕。
就如棋局一般,低頭抬頭之間,便不知有多少歲月。
魔君抬手,卻不見陳長生的身影,心中明了,便坐下慢慢等待。
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他在這孤寂輪回之中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陳長生回到了那修仙界中,在這長久的歲月里,再度拿起了那一幅輿圖。
行在路上,難有終時。
如此,一個輪回。
人間多變,在這漫長的歲月之中,帝王換了又換,在位二十年后,潦草結束了此生,再由太子繼位。
這一年里,洪元天下的攻勢越發兇猛了起來。
南域邊線之上,錯綜復雜,人為人,仙為仙。
在這樣的攻勢之下,不知又要死去多少人。
而在那天下之間,有人慌忙的尋找著答案,她走在路上,未曾停下過半步。
時隔數十余年,余有魚已經感到了深深的乏累。
她忽的發現,自己當初的一個念頭,竟這般的艱難,這天地之間的人,有些注定就是無法登臨仙道。
人人如龍,何其之難。
她再一次來到了這南域之地,看著那城下兇惡的大妖,在數十年的累積之下,人族卻只是稍有進展,但妖族的積累卻勝過了不知多少。
蕭洞虛看著如今眼下的局勢,卻是搖頭直嘆。
“人道將亡。”
他看清了結局,以如今兩方的差距,這場氣運之爭的結局已經注定了。
余有魚聽到這樣的話,卻是嗤笑了一聲,說道:“人為人,仙為仙,你們這些上界修士,看似為情為義,實際上,卻不過是貪圖這人間的氣運罷了,多年以來不為所動,自覺高傲,若是早在當初,有所動作,又何至于陷入如此境地?”
蕭洞虛面對她的話,卻是無從作答。
余有魚道:“如今僵局打破,局勢逆轉,你們,是不是又該放棄這里了?”
“我難道說的不對?”
“無外乎是你們早生了幾年,多修行了幾年罷了,你們便覺得,憑借著自身這些道行,就能將這人間視為眼下魚肉?就憑你們,拿的起刀嗎?”
“可笑至極。”
這樣的一番話,卻讓蕭洞虛有些無地自容。
上界修士的高傲,亦是他無法改變的,但這一場變故,從始至終,他們都是奔著利益而來的,若不是為了這些氣運,誰又會甘愿來此?
對于修士而言,這一片毫不相干的地方,又有什么大義可言?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余有魚冷哼了一聲,說道:“此一刻,是不是甚至還在想自己是不是站錯了隊?早知如今,當初就應該站在妖族那一邊?”
蕭洞虛輕嘆了一聲,說道:“天下之事,何人算的清楚,無外乎是取舍選擇,諸多事情,不隨人愿,也是常事。”
余有魚抽出劍來,指向了他,反問道:“仙道莽莽,而我人族便無人乎?”
蕭洞虛看著她,說道:“你憑一己之力,便想要改變這人道的格局?莫不可笑?與其在此多言,不如往南望一望,洪元天下如今已經到了何等地步,而你人道,又在這段歲月里往前走了多少?”
“若不悟自身,何以借他人?”
蕭洞虛搖了搖頭,卻道:“我不在意其他仙門的修士走或不走,但我蕭洞虛,會留在這里,這場‘封神’,就算落敗,我蕭洞虛也要走完。”
余有魚聽后愣了一下。
她頓了頓,卻道:“你算是個有種的。”
蕭洞虛看著她,說道:“吾道如此,卻非如你想的那般輕賤。”
余有魚低下頭來,同時也放下了手里的劍。
她坐了下來,再無言語。
蕭洞虛看向她,問道:“這數十年間,你在人間之中掀起風浪,引導凡人邁入仙道,可最終這些邁入仙道之人,又有幾人是顧上了人道的安危的?”
“由東沿海,橫渡仙界,從此一去不回,這樣多數人中,來到南域的又占幾成?”
余有魚道:“四成之數。”
蕭洞虛搖頭一笑,說道:“說到底,人心都是如此,人有力而忘乎所以,難道不都是如此嗎?”
余有魚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會回來的。”
蕭洞虛看了她。
余有魚道:“出去的人,終究都會回來的。”
蕭洞虛聽后不作應答。
他轉頭看向余有魚,說道:“城外妖魔已成大勢,如今,你我,都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余有魚見此提起了劍。
蕭洞虛抬手喚起仙劍,說道:“下城一試?”
“正有此意!!”
二人走下了城樓,走進了那一片妖魔混亂之中。
仙法神通盡出,于那城外,廝殺不斷。
人間將士以海而出,來此地,無一例外,皆以抱有必死之心。
有修士聞南域變故,跋山涉水而來,舉劍下城。
這一片人間,終有忠義之士。
在那一片廝殺聲外,沙棠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他的面色平靜,只是搖頭:“垂死掙扎。”
數十年的僵持,無外乎是為了此翻徹底將人道從這世間抹去。
將這人間,也徹底化作妖族之地。
這一天,他也已經等了許多了。
云恒子輕撫著白胡。
他看著這世間升起了一片血煞之氣,無數的業力與死氣再度升起。
而他作為始作俑者,卻又似一個局外人一般,平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天豈無上乎?”
云恒子呢喃了一聲,他一心要改天換地,追尋那修士的終點。
人道的氣運在不斷的衰減。
這一切,盡在他的目光之中。
這場氣運之爭,也將在戰鼓擂響的這一刻起,逐漸走向尾聲。
此事過后,此間人道將不復存在。
以妖為尊!
而在那南域城下。
卻忽有一道身影現身于此。
那位老者目光望向此間,難掩其悲。
“吾鄉怎容爾等妖魔所侵?”
老者伸手,從那袖中,取出了一幅畫卷。
拋之而出,當那畫卷張開,好似遮天蔽日一般,將眼前城外的一切,盡數遮蔽。
金鑾火鳳從那畫卷之中飛出,直逼那些妖魔而去。
余有魚回頭看去,卻有愣神。
見了那城上老者,卻無任何印象。
這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