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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亦可雙手搭在欄桿上,眺望遠處,又時不時低頭看向地面。
她感慨萬千,“能看見路面上有越來越多的車在跑,也能看見這么多狼牙一號飛艇,讓我仿佛感覺這個城市又重新活過來了。”
旁邊的周游點點頭,“這不正是我們努力的目標么。”
“你說,如果沒有老鼠的威脅,那人類是不是可以平平淡淡地度過這個階段,然后迎來更好的未來?我以前看過些文章,主要分析的就是人類沖出地球步入太空時代的可能性。絕大部分文章的觀點都比較悲觀,很多人都認為我們在化石能源耗盡之前,都不可能真正做到太空殖民。”
“到那時候,人類文明將會被迫因資源枯竭而迎來大退步,并在接下來的漫長衰落期中慢慢走向滅亡,直到在地球上完全消失。地球的生態環境卻又會像當年許多次生物大滅絕之后一樣,經過漫長的演變而逐漸恢復。再等上個幾千萬亦或是幾億年,地球上又會有新的物種誕生,并取代人類再次走上文明進化之路。”
“對地球而言,人類的本質與當初撞上地球的巨型太空隕石一樣,只是一道從天而降的,給地球留下傷疤的流星。畢竟人類行為對自然環境的破壞,倒還真與那顆隕石有異曲同工之妙。”
“區別是人類用了百萬年來給地球制造的傷疤與那顆流星用幾分鐘制造的傷疤一樣深,甚至還不如而已。人類存在的百萬年時間,相較于地球的漫長壽命,和那顆隕石的短短幾分鐘,其實也沒太大區別。”
說著說著,袁亦可變得有些傷感。
周游并沒有開導她。
某種程度上,如果當初袁亦可看的那些悲觀推測真成了現實,這般說辭還真能站得住腳。
但很快地,袁亦可又振奮了起來。
她笑道:“但現在,人類體型縮小之后,卻是簡單粗暴地將太空殖民的難度降低了數百倍。以前看似不可能的事,突然就變得觸手可及了。”
“我甚至有時候會想,如果人類還能保持以前的壽命長度的話,我們是不是還能有機會看見,甚至坐上飛往半人馬座亦或是格利澤411的殖民飛船。”
“那該會有多好啊!雖然這種話對那些已經犧牲的人顯得不公平,可某種程度上,身體縮小真是人類邁向太空的絕佳契機!是宇宙給我們的殘忍恩賜!”
在飛上天空,又站到飛艇前方,重新感受到俯瞰大地的開闊感后,袁亦可的心境似乎也開闊了起來,下意識徜徉在想象的海洋里。
聽完后,周游思索了一下,“的確有這可能。當然,現在我們得認真面對老鼠這個競爭對手。這就開始幻想太空還太早了點。”
“倒也是,那就回到現實吧。”袁亦可突然往前一步,雙腳踩到欄桿中間那一格上,然后攤開雙手。
周游被她這突然且危險的舉動嚇了一大跳,趕緊踏前一步,從后面摟住了她的腰。
袁亦可非但不慌,反而還哈哈大笑,“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泰坦尼克?”
“我覺得吧,考慮到這是狼牙二號的首航,你說泰坦尼克這四個字,不太吉利。”
“伱還迷信呢?”
“到也不是迷信。主要是那有不太好的寓意啊。”
“是嗎?那你倒是說說,現在我倆乘坐著用避……氣球制作的飛艇,然后是我帶你去我家,去拿我的貼身泳衣,再給你改成貼身衣物,讓你穿上。你覺得這有什么寓意?”
周游:“呃……”
他有點被這問題給難住了。
直到飛艇停在袁亦可家的客廳陽臺上,周游都沒能想出那有什么寓意。
他是有點想裝瘋賣傻蒙混過去。
袁亦可倒也沒再多逼問他。
意思到了就行。
她對今天的進展還算滿意。
事實上,她之所以這般主動,除了有過去的情愫在作祟之外,從羅蕁的嘴里聽來的超限者的弊端,才是真正促使她下定決心的主要因素。
先前她的一切行為,所說的一切話,都是在給周游打埋伏。
她在蔣周墳前的回憶與坦白,對蔣周達成諒解,目的是要讓周游有個心理準備。
隨后,她提到了人類的星空未來,也是想從自己的角度去告訴周游,時代不一樣了,變了。
現在,袁亦可準備再往前多走一步,帶著周游的認知進入下一個階段。
在周游認識的,目前呆在周家的所有異性中,袁亦可與他認識的時間最長,也相對地最熟悉與了解他的性格。
如果沒個人帶著他往前走,他還真能把自己給逼到下一次進入那種狀態。
而且,袁亦可事后也通過沈苓要到了華音的聯系方式,私底下與華音溝通過這問題。
華音明確告訴她,如果周游始終不肯坦然面對自己身體的改變,那恐怕再要不了多久,就會再次被迫打麻藥。
這也就罷了。
并且,隨著時間推移,周游的這種癥狀頻率還會繼續提高,發作也會越來越劇烈,遲早會有麻藥也不管用,他自力更生也搞不定的事后。
反正他遲早都得交代出來,倒不如自己搶個先。
所以袁亦可才在今天趁機發動猛攻,不給周游喘息的機會。
將飛艇的綁繩在陽臺欄桿上固定好后,倆人穿著裝備,提著武器并肩進入袁亦可的臥室。
比起普通女孩的房間,袁亦可的臥室沒有那么濃郁的女孩氣息,布設看著很是普通。
與男生的房間相比,這臥室最大的區別大約就是相對比較整潔了。
看得出來袁亦可有收納強迫癥,哪怕在人類縮小后,她有過翻箱倒柜找可用的東西的過程,地面也沒散落著什么東西,都被她整整齊齊地裝在一個小箱子里。
二人走到一個開著門的白色推拉門衣柜旁后,袁亦可指著最上面第一層抽屜說道,“我泳衣就在最上面那層抽屜里。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下來。”
旋即她踏前一步,先將最下方的抽屜拉出,然后站將上去,跨坐到第二層抽屜側邊上,再試著用力拉動第二層。
不過沒想到她并沒能將第二層拉出,反倒是讓下面坐著的第三層又幾乎給關上,更將坐在側邊處的她大腿給夾了一下。
袁亦可吃痛之下一聲驚呼。
下面的周游見狀連忙說道,“算了算了,你下來。你來拉著最下這層,我來開。”
袁亦可轉了轉眼珠,倒也沒反對,輕松躍下,“行,你上。”
隨后周游站了上去,的確是費了不小力氣才打開這第二層。
看見里面的東西之后,他才明白難怪第二層這么難開,里面竟擺滿了書,都是高中三年的教科書。
那確實會偏重。
“你居然把這些書還守著,這么念舊啊。”
周游驚訝道。
下面的袁亦可聳聳肩,“那是因為我和你不一樣。你讀高中感覺沒怎么多努力就能考上985,我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還靠著體育生政策才能上得了體院。你這種學霸是理解不了凡人的痛苦的。行了,打開最上面的第一層抽屜吧,快點。”
“好勒!”
這時候,周游并沒有注意到,下面的袁亦可臉上浮現出一抹奸計得逞的狡黠偷笑。
靠著第二層的重量,第三層并不難開,周游只稍微發力,就將其一點點拽開七八厘米。
他尋思這寬度足夠自己鉆進去了,也能透得進光線,找個泳衣應該不難。
于是乎,他站在第二層的側邊上輕松用力躍起。
他這隨意起跳的高度超過二十厘米,雙腳剛好跨過第一層抽屜的門板,然后落進了里面。
不過,剛一進來,周游就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他整個人栽進了一片香噴噴卻又軟綿綿的布帛里,大半個身子都埋到了里面,幸好頭還露在上面。
他左右打望,首先入目所見的,是整整齊齊擺在一側的七八個五顏六色的雙半球結構衣物。
白色蕾花的、紫色神秘的、粉色可愛的、黑色莊嚴的……
再然后,他仔細看了看自己身周,倒吸一口涼氣。
包裹著自己的,又是各種各樣的貼身褲,大部分是三角形,圖案風格多變,有小熊維尼、粉色斑點、火熱大紅,甚至還有一看就超省布料的丁型小布片。
最離譜的是,其中有一部分貼身褲竟是里側朝外,其中有一條最為柔軟舒適的白色木代爾區域正大搖大擺地呈現在他面前,幾乎貼上了他的鼻子。
他也聞到了木代爾上特有的內衣洗滌劑的淡淡香味。
只是看著這東西,周游腦海中就出現了可怕的幻覺。
再然后,他驚呼一聲。
不好!中埋伏了!
這是個陷阱。
就在這時候,一個身影倏忽閃現在抽屜門上,正是獵人袁亦可。
她十分靈活,像一只猴子那般雙手雙腳發力,抓在門板上,然后低頭看著下方,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小朋友。我昨天就說了,今天要辦了你,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呢?擇日不如撞日,放棄抵抗吧你。”
周游驚慌抬頭,“別這樣,你冷靜點,有話好好說。”
“我這不正在好好說嗎?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你知道的,我做了的決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你這超限者更厲害,還是我這體育生更強悍。來吧,戰個痛快!”
上面的袁亦可一邊說著,一邊站將起來,動作麻利地卸下渾身裝備防具。
周游著實是想起了當年高中時期自己對袁亦可這“假小子”的認識。
該果斷時,她確實是真果斷啊。
周游從下往上看去,正見著那雙比例堪稱驚世駭俗的跳高運動員大長腿。
其實人類對所謂大長腿的認知,并不在于絕對的長度,更在于和自身對比后觀察出來的比例值。
袁亦可這當年幾乎殺進國家跳高隊的腿,絕對稱得上神兵利器。
早先在家里時,他本就被白幽幽狠狠坑了一記,還是靠洗澡強降溫才勉強逃過一劫。
當時那股火焰本就不曾完全滅絕,只是重新蟄伏了起來。
現在,又到了這里,與這女魔頭共處在一個更尷尬的地方,看著周邊這些東西,鼻子里又始終有揮之不去的奇特味道,再有魔頭的窮追猛打,不給喘息的機會。
周游只想仰天長嘆。
世上或許不存在真正的柳下惠。
如果有,大抵也只是因為面對的沖擊不夠強,亦或是癖好過于奇怪。
周游本來就算不得一個守身如玉的人,只不過心中有些常人應該有的道德觀而已。
之前那天晚上,他之所以寧可自己扛著也不肯主動找沈苓亦或是羅蕁開口求助,是因為在他的認知中,沈苓是自己的朋友,卻又并非男女朋友。
周游覺得那樣不太妥當。
或者說,他也怕被沈苓拒絕,然后導致沈苓一家與自己之間產生裂痕。
又以及,即便沈苓同意了,沈默新和林尤莉夫妻倆會如何看待這事,周游也不太確定。
至于羅蕁,更只是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女孩,甚至還有些陌生。
如果真只是個絕對陌生的女孩,相互間就那么隨便地約上一次,倒也就罷了。
可偏偏羅蕁現在還是遠程作戰隊長,更是專業水平過硬承擔了諸多重要工作的戰地護士,還是羅醫生的女兒。
這反倒讓周游心頭有些投鼠忌器。
最終他選擇自己承受。
總之,他確實是不想利用自己這所謂團隊領袖的身份去強迫亦或是誘惑旁人做她們原本不想做的事。
當然了,如果讓周游知道這倆人那天晚上后來的舉動,知道二人都已經打算夜襲自己,只不過最終沒能成功的話,心里或許會產生不同的念頭。
但可惜的是他是真不知道。
至于華音的那些魅魔之語,用什么所謂的新的歷史責任,什么英雄的表率作用來勾引哄騙他,他完全沒有動心,而是有著自己的觀點與堅持。
起碼他自己現在還不想當這“表率”。
在這種事情上,他更愿意隨波逐流,亦或是順其自然,不去勉強任何人,也不想利用自己如今的能力與地位去和任何人做什么違背他自身過去三觀的利益與體液交換。
事實上,也就在這幾天里,周家收攏的上千號人里,還真有人試圖利用勾引周游的辦法來提高自己與家人的社會地位。
只不過被周游給無視了而已。
再說白幽幽,不可否認白幽幽的外形風格有其獨特的魅力,但此人的性格卻屬實有些不討喜,所以周游對她著實提不起什么心理上的興趣,只不過很膚淺地被勾動了生理上的反應而已。
可袁亦可終究是不一樣的。
某種意義上,她這算是遲到許久的表白,但卻又正合時宜,正當時。
正如周游與袁亦可共同認為的那樣,假如當初高中畢業后袁亦可真表白然后又被拒絕了,說不定二人真個早就成了形同陌路。
袁亦可在大學時也不會去問周游的意見,并最終決定回繁陽市考公,然后又當村官,再在回家的路上遇到周游,然后又在商超戰役里被周游救下一命,重燃情愫,并最終在此時此刻逮到放下一切矜持,給周游來個一錘定音的絕佳機會。
看著下面的人,袁亦可臉上浮現出一抹自信地微笑。
這一次,我不會再退縮,你也別想再逃了。
整整一個半小時過去。
二人的身體素質都異于常人。
周游是增幅比例高居金字塔頂端的新銳超限者,袁亦可卻是訓練有素的前半職業運動員。
二人的交手過程的確非常激烈,動輒山呼海嘯風起云涌,又時而卷起千堆雪,激蕩萬般浪。
總之,殘暴就完事兒了。
事后,二人都有些神清氣爽。
袁亦可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大喊:“舒服!放心吧,以后你這事兒,都交給我來辦,給你辦得妥妥帖帖,保證你每天絕大部分時間里都圣如佛。這個責任,我袁亦可當仁不讓。”
周游嘴角直抽抽。
書里不都寫了么,女孩變成女人,感受了成年人的世界之后,多少能稍微變得溫婉些才對吧?
她難道不該是時不時給我來一句“親愛的”么?
結果,沒想到她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迅速故態復萌,變本加厲了。
周游沒理袁亦可的發神經,而是低頭在她過去的貼身衣物堆里到處翻找起來。
袁亦可回頭好奇地看著他,“你該不會是在找可以證明我是第一次的染血布片吧?你是不是傻?”
周游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別白費功夫啦,我可是體育生!雖然我確實沒這方面的經驗,但那玩意兒早不知道在哪次訓練時就完蛋了。記得以前我媽還為此傷心過一陣子,說我以后不好嫁人了。我就無語,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有這陳腐觀念呢。我老開導她也不管用,最后甚至為此吵了一架。”
周游沒好氣道:“沒有的事,我早有心理準備了,我是在找泳衣,泳衣啊!這才是我們今天來這的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