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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人形裝甲求月票
周游和蔣倩蕓并肩坐在混動越野儀表臺上，盡皆沉默無言。
車速很慢。
道路兩旁老城建筑緩緩退后，甚至還能時而見到有貓踩在低矮的圍墻上四處巡視。
每當看到有貓的時候，蔣倩蕓的身姿都會微微震動。
身為唯一的生還者，蔣倩蕓心頭那股恐懼依然揮之不去。
不知不覺，車輛駛過了埋葬蔣天和他母親的街角，蔣倩蕓的身子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她一度想要站起身來，卻又想起此時正在副駕駛上昏睡的母親，更害怕被其他人瞧出異樣，只敢死死捏著拳頭，強忍著悲痛，抽搐著鼻子，防止淚水再度不爭氣地滑落。
知道她心境的周游伸出手來，從旁邊攬住蔣倩蕓的肩膀。
此時二人已經褪去鎧甲，身上只有單薄的夏季衣物。
所以，周游將她摟得很緊。
蔣倩蕓終于再也忍不住，把頭靠將過來，埋在了周游的胸膛。
周游抬起臂彎，輕輕撫摸著這位姐姐后腦的長發，壓低聲音，“已經過了路口，姐，悄悄地哭一場吧。等哭過，就好了。”
蔣倩蕓終于不再忍耐，只更用力地把鼻子狠狠壓在周游身上，然后既撕裂又低沉地嗚咽起來。
聽著蔣倩蕓這近在咫尺的哭聲，周游的思緒又飄回到蔣周去世之前。
他想起了自己給蔣周的承諾。
我得照顧好倩蕓姐。
他摟著蔣倩蕓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些。
此時周游心里也只能感慨命運造化弄人。
雖然知道這事不太可能成真，但如果蔣倩蕓真與他表白，亦或是自己大學畢業后，與蔣倩蕓因著某事多接觸一陣子，說不定二人真早就修成了正果。
兩家人也早早就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那么，自然也不會……
算了，總想這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沒有意義，還是更著眼未來吧。
其實我做得還不夠。
真的。
之前時，雖然周游看似做了很多事。
但他的幾乎每一次行動，大多都是適逢其會的被動行為，而非主動出擊。
他有些過于被動，顯得隨波逐流了。
明明他已經被塑造成了國家英雄，嘴上也這般承諾，也不只一次似要下定某種決心，但自家事自己最清楚，本質上，自己還是顯得有些獨善其身。
反倒是蔣周這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二代，明明沒什么能力，但腦子里卻從一開始就堅定了想當英雄的執念。
這看起來有些荒誕與可笑，但卻并不該被嘲笑。
哪怕成不了英雄，他也想成為英雄的搭檔。
哪怕都快死了，他卻非但不因人之將死而悲切哀婉，反倒因著自己能給人類做點事，能當一個剎那的英雄而欣慰，而在臨死前恢復了平靜。
他走得那么灑脫，甚至有點豪氣干云。
周游認為，和蔣周比起來，自己其實遠遠不如。
我還要做得更多，我也有能力做得更多。
周游一邊輕撫著蔣倩蕓的后背，一邊在心中如此決定道。
車隊用了近半小時才抵達周家，此時已是凌晨四點過。
今天對周游又是完全沒能得到足夠的休息。
但他已經快要習慣了。
他正在強迫自己適應這種晝夜顛倒，同時又隨時可能有狀況的生活。
周家別墅這邊也完全沒有深夜的感覺。
在各個房間里，各種各樣的施工依然在如火如荼的展開著。
傍晚時，周嶺生在大發超市門口吸收了三百人。
這三百人到了周家之后，立刻投入了工作，開始在原有的周家施工隊帶領下整備自己的房間。
大約在夜里十一點過時，房間已經整備完畢，建成了幸福苑二號。
單只是幸福苑二號就能容納八十余戶，三百余人。
不僅如此，越來越熟練，人數達到兩百人的施工隊再小加了一個小時的班，忙乎到夜里十二點半，再多弄出了幸福苑三號。
這幸福苑三號也能容納七十余戶，近三百人，目前正空置著。
現在蔣家臨時決定加入，倒是剛好能住得下。
在施工過程中，周家的庫存資源已經被用得七七八八。
如果接下來還要住更多人，大約就要等縣里提供的物資資源，亦或是明天就向周邊建筑派出采集隊搜羅物資了。
周嶺生心疼周游又是一夜沒好好歇息，也知道蔣周的死會對周游造成不小的打擊，所以帶著部分周家的長輩早早便在周家別墅客廳里候著，親自負責幫助蔣家人盡快安頓下來。
至于周游，先是陪同著蔣倩蕓和其他蔣家人去到幸福苑三號。
他原本幫忙安頓眾人，但慢慢緩過來一些的周霞蓉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周游你今天辛苦了，阿姨知道你也不好受。我們自己會安頓好的，你去歇息吧。”
周游本來還想堅持，但這時候羅蕁作為專業醫務人員有話說了。
她知道更多情況，也有發言權。
羅蕁跳將出來，先只簡單說昨天晚上周游本就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沒能睡好覺，大約只睡了兩三個小時，還打了麻藥。
今天早上六點過一直到現在，周游也都沒怎么休息過。
他自己不說，但作為周家團隊里自詡最為專業的護士，羅蕁表示自己有責任與義務照料好團隊領袖的健康。
所以她無論如何都得拖著周游趕緊去休息。
周游也不好堅持，選擇從諫如流，先行離開。
不過他才剛走到客廳，又被正帶著人整理蔣周遺物的沈苓給攔住了。
原來沈苓在檢查核實這些庫存時，找到了一個一比一等比例的可動Ironman金屬模型。
雖然不知道蔣周花了多少錢，但沈苓檢查了一下這模型的功能后，生出了一個新的想法，得和周游交流清楚。
沈苓帶著周游來到大G的后備箱處。
此時這后備箱已經被打開，有一個紅色外殼的人形機器人坐在后備箱里。
沈苓指著機器人說道：“這模型非常厲害，是以波士頓動力的人形機器人為基礎，做了個性化改裝而成。這應該是蔣周在國外專門找高手改的。根據設計圖紙顯示，它的全身關節可動，更夸張的是手指關節也可動。它的造價絕對不便宜，至少在二十萬刀以上。”
周游聞言，大驚失色，卻并不覺得欣喜，反倒是氣急道：“全身關節和手指都可動？那遙控器呢？蔣周這家伙……有這東西為什么不知道用！”
沈苓搖頭，“沒有遙控器。”
“啊？沒有遙控器？”
“是的。”沈苓：“伱以前看過波士頓動力的營銷展示吧？”
周游一愣，“我看過是看過。可如果沒有遙控功能，這這可動又有什么意義？”
“這就是蔣周當時沒有選擇使用這套模型追擊的原因了。”沈苓嘆口氣，再道。
“現在的它的確還用不了。在過去的機器人演示中，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通過提前編程來引導機器人的演示行為，同時再輔佐以一些語音指令的方式，能讓機器人完成一些基本的邏輯行為。比如比較差的，就只能讓它執行諸如向前、向后、向左、跳躍等等最簡單的指令。”
“如果AI性能比較高，大約可以讓它理解到從展臺中央回到后臺，又或者是將白色的桌子從展臺中央搬運到側面去這樣的命令。再要有一些復雜度更高的互動，就要用到動捕服裝和另一名操作人員了。”
“你看這邊的包裝盒，包裝盒上有寫著參數，這就是一套給身高一米七的人設計的動捕服裝，也就是所謂的遙控器。但如今的蔣周很顯然用不了。”
沈苓又嘆了口氣，“你也用不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對其進行改造，使其變得可用。目前我心里有兩個方案，第一，重新編譯程序，制造出一個有無數個檔桿的操作艙來，再利用這些操作艙對其下達指令。”
周游第一時間否定，“整套模型至少有數十個馬達，操作難度太大了。這方案不太可行。”
“第二個方案是改造動捕裝置。首先要將動捕服裝從無線連接改成有線，這樣可以降低延遲減少干擾。然后就是改造動捕傳感器，使其小型微型化，讓現在的人可以穿戴上。最后再重寫動捕裝置程序，使其符合如今人類的體型。”
周游繼續搖頭，“這也很難。從無線改有線的難度不算高，重寫程序也不算難，但微型化傳感器并保證精度，應該會很難吧？”
沈苓點頭，“的確有相當難度，但不是不能實現。這套鎧甲的動捕裝置采用的是慣性動捕手段，主要傳感器由加速度計、陀螺儀兩大核心部件組成。我大概看了下參數，蔣周買的是最高端型號，精度非常高，可以識別如今人類的軀干部位的動作。真正的難點是手指，那確實無法識別。但我想了一下，我們可以將第一個方案和第二個方案結合到一起來做。”
“能夠識別的主要軀干部位，就用原來的動捕裝置。手指部分，我則打算將其簡化為兩個核心動作，抓握以及舒展。可以用十個安裝到你手指上的微動開關來實現。比如你用這樣的姿勢握拳，讓每一根手指指尖都壓到掌心與食指骨節上，模型的五指便開始握緊，直到達到極限。當你將手掌完全攤開時，安裝在各個手指骨節上的微動又被觸發，模型的五指也會一直舒張，直到完全打開。”
沈苓一直娓娓道來著。
從周游帶著蔣家人進到客廳到現在只過去了十余分鐘。
這就意味著沈苓其實只研究了十幾分鐘這可動模型，但她卻已經在心里形成了足夠完善的思路。
周游琢磨一陣，也是越想越覺得可行。
那邊沈苓完全來了興致。
“當然了，不管怎么說這肯定得是個大工程，沒個十天半月肯定見不到成效。而且這么復雜的改造工作，尤其是給動捕裝置重寫程序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我和我爸目前的能力范圍，肯定得向國內其他相關的企業求助。也不知道國內那些做機器人的互聯網企業走到哪一部了。”
“希望他們已經弄出成熟的套件了吧，那樣至少可以大幅度降低我們的難度。不過我覺得希望也挺渺茫，畢竟這玩意兒……呃，基本上算是目前全球最先進的民用機器人，甚至絕大部分軍工機器人的水平都未必趕得上它。算了，再麻煩也得一步一步做，我這就去準備方案。到時候可能還得要你通過華音聯系一些華科院和相關企業的高手。”
說完，沈苓就雙手扛起模型機器人的說明書，將其頂在頭上，轉身要跑。
她是打算回自己和老爸沈默新單獨居住的電氣化車間兼宿舍寫方案。
“行了，今晚你什么事也別做。趕緊回去睡覺。”周游從后面一把抓住沈苓的后衣襟，再從她頭頂一把搶走至少有兩百頁的說明書。
沈苓急了，“這怎么能拖呢！你給我！”
周游拍了拍她的肩膀，稍微湊近，直勾勾看著她，“雖然先前你也斷斷續續睡了一點，但你也太累了。去休息吧，真的。我已經失去了一個摯友，不能再失去你了。”
周游湊得很近，在說話時，鼻息似乎都噴到了沈苓的臉上。
沈苓愣了愣，然后突然臉紅，往后連連退去，“臭死了臭死了，你都多久沒刷牙啦！算了算了，今晚放假，明天再忙。”
說著，她也不再堅持，而是真個轉身跑路。
看著她的背影，周游勉強笑了笑。
他心想，你怎么有臉說我，你自己不也一樣很久沒刷牙，只能勉強漱口了么？
也不知道牙刷這種輕工業產品才能像以前那樣普及。
他又叫過一名正路過自己身邊的搬運人員，吩咐對方通知其他人，在接下來的搬運中務必要小心謹慎，這里的每一樣都東西都絕不能損壞。
至于人形機器人與旁邊的動捕裝置，先不搬。明天白天人手更齊活些再說。
再又忙完這些，周游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往自己的書房而去。
與過去相比，他走路時的背略顯駝。
他確實有些累。
回到書房，周游爬上書桌，準備回家里人用高中語文教材幫自己搭好的鋪上睡覺。這時候，他卻又看到另一個人。
是本該在這時候已經睡去的袁亦可。
她正雙手抱膝坐在書桌前面的窗臺上，癡癡地望著外面的夜空。
此時雨后初晴，卻沒有烈日，只有一輪朦朦朧朧的彎月在云層后方慵懶地照耀著大地。
周游走了過去，“蔣周死了。”
袁亦可點頭，“嗯，我知道。你們剛回來的時候，羅蕁就和我說了。”
“節哀順變。”周游說道。
袁亦可卻抬頭看著他，“明明你倆的關系更好，你卻讓我節哀順變。這話應該我對你說。”
周游默然。
袁亦可又自顧自道：“真是造化弄人。他明明一直都是個很不錯的人，最終卻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落下人生的帷幕。可惜我都沒能見到他最后一面。”
周游又想起那臺蔣周帶回來的鋼鐵俠模型，再又想起即將展開的全國宣傳，搖了搖頭，“有的人雖然死了，但卻活在別人的心里以及身邊。蔣周的英雄夢沒有白做，他帶回了一套一比一的可動模型，是用波士頓動力的機器人為原型。這套模型很強，一旦改造成功，我們可以做的事情就多太多了。”
袁亦可愣了愣，然后開始在腦海中想象著那臺模型，低落的心情稍微恢復，“那他的確是干成了一件大事。他一直想當英雄來著……”
“他做成的大事，還不只這個。你只知道他死了，但不知道其他事。”
旋即，周游又將國家實驗室那邊的宣傳計劃告訴了袁亦可。
袁亦可在聽到周游對蔣周的生平總結時，黯淡無光的眼睛里慢慢有了色彩，“原來如此，那蔣周他的確是實現了人生的理想，成為了他想要成為的那種英雄。某種意義上，他得到了人生的圓滿？”
“嗯，殘缺的圓滿，也是圓滿。”
“周游，我想開了。”袁亦可突然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用灼灼的目光看著周游。
“什么？”周游突然有些緊張。
袁亦可走上前來，輕輕抱了他一下，然后馬上退開，“蔣周的事情提醒了我。現在時代不同，不再是過去安居樂業的平穩社會，而是亂世。每一個人，無論你還是我，亦或是其他人隨時都可能會死，并且提前根本就沒有任何征兆。”
“或許就連你都算在內，沒有人可以說自己有絕對把握能牢牢捏住自己的命運。死神降臨之前也不會提前宣告。所以人一定要把握當下，不能帶著遺憾去死。今天不是時機，但下一次，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過幾天后，當我們再次得到短暫的歇息時，我要辦了你。”
周游：“啊？”
“我剛才只抱你一下，是因為現在我不想刺激你了。到時候我會提前通知你，準備好迎接我的風暴。你自己也要做好心理準備，畢竟你總也不想真的絕后吧？”
“啊？”
“回頭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