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淀打獵回來的第二天,一大清早,天還沒亮,王忠孝就和呵欠連天的李吉祥一塊兒到了東安門外。王忠孝背著包,李吉祥牽著馬,馬背上還馱著李張氏為王忠孝收拾的鋪蓋卷,以及王忠孝的長槍、弓箭、腰刀、盾牌和一箱子書籍,還有筆墨紙硯。
其實長槍、弓箭、腰刀、盾牌這一套上陣殺敵的家伙,照著老規矩是肯定要帶上的。保護皇上也得有好家伙啊,就一把腰刀,真遇上了全副武裝的刺客團體,自己都保不住,還保什么皇上?
不過那都是老規矩了,如今的御前侍衛入宮當值的時候都不帶那些個,都是挎把腰刀就來了。所以王忠孝拉著這一套出門打仗的裝備出現在東安門的時候,還把守門的驍騎營們嚇一跳,還以為大清早的見鬼了——會一大老早就拉著這套裝備出門的,不就是他們早就遭了報應的惡人阿瑪和惡人瑪法嗎?等走近了才知道,原來不是見鬼了,而是見著一個老古董了。要不是那塊乾清門行走的腰牌含金量太高,再加上王忠孝這個“殺豬勇士”的名頭實在忒想,守東安門的護軍差一點就沒讓王忠孝進去。
雖然王忠孝進去了,但是李吉祥還是讓人攔住了不讓進,誰讓他沒有腰牌呢?所以王忠孝只能打發李吉祥先回家去,等他的腰牌辦下來,再讓張小包或是郭金寶給他送去。
當然了,李吉祥這號“侍衛家人”是進不了紫禁城的,但是卻可以到達紫禁城外的紅鋪,也就是侍衛居住的房子。這些房子都是老房子了,和紫禁城一樣,都是明朝傳下來的,里頭曾經居住的都是保護大明皇上的錦衣親軍。昨兒于師爺還跟王忠孝吹呢,說他爸爸、他爺爺、他太爺爺還有別的什么爺爺,都在那里頭住過。
王忠孝照著師傅多隆的指示,沿著東安門內的大街一直往前,沒一會兒就到了東華門外,倚著紫禁城墻根修得一排小四合院兒。
東華門這個時候已經打開了,還有不少送水的送菜的送肉的送米面的大車進進出出這都是張小包他們家和其他御膳房大師傅的油水!這御膳房負責的可不僅是皇上一家的吃喝,還管著好幾百御前侍衛,一千多侍衛親軍,以及到皇城當值的八旗護軍、內務府奴才、外朝官員,還有太監、宮女、仆役等等的吃喝,每天的流水大得驚人!
紫禁城墻根邊的那排小四合院兒門口都有門牌,王忠孝很快尋到了多隆居住的小院,多隆的院子大門緊閉,估計人還沒起呢!王忠孝可不敢打擾領導睡覺領導睡踏實了,才能好好為人民,不,現在是為皇上服務啊!所以他就老老實實在院子門外候著。
也不知道候了多久,天都大亮了,附近幾個院子的侍衛們三三兩兩地出門去吃早飯了,就是不見多隆的院子里面有一丁點動靜。
就在王忠孝懷疑自己的這位師傅要睡過頭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世凱,你那么早就來了?”
這是多隆的聲音!
王忠孝趕緊回頭去瞧,就看見他的多師傅已經換上了御前侍衛的黃馬褂,挎著把細細的腰刀,戴上了雙眼花翎的帽子,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穿著藍色袍子,捧著根拂塵的小太監不,不是小太監,而是個小孩子大太監!因為王忠孝瞧見這太監年紀雖小,還是個孩子,但是帽子上的頂子卻是金色的,這是七品或是八品的首領太監。
那么小就是首領太監這一準是小麻子的心腹啊!
王忠孝趕忙一路小跑著就到了多隆跟前,行了一禮:“徒兒給師傅您請安了。”
多隆笑著點點頭,然后一指身邊的小太監,“這是桂爺叫桂爺!”
桂爺?桂公公?小桂子?
果然是皇上的心腹啊!
王忠孝趕緊給這小桂子也行了一禮:“忠孝給桂爺請安了。”
行完了禮,又順手拿出一張十兩的銀票塞到小太監手里,笑著說:“請桂爺喝茶。”
那小太監似乎對王忠孝稱自己為“桂爺”很高興,倒不是他想當“爺”,而是“某爺”在北京城里頭就是個尋常稱呼。雖然都是為皇上服務,但太監們并不以本職工作為榮,就想讓別人當自己是個正常人。“公公”的稱呼在別人看來是尊稱,但對太監自己來說,還是有些刺耳所以真正和某太監關系好的,一般都用尋常的稱呼叫他們。太監之間,也不會稱什么公公。
“別叫爺,”小桂子微微一笑,“你可是正六品的藍翎侍衛,我不過是個八品內臣以后咱們還是兄弟相稱,你就叫我桂兄弟,我叫你王大哥吧。”
“好好,桂兄弟!”
王忠孝心里那叫一高興啊,他現在已經是明珠的學生,多隆的徒兒,小桂子的王大哥——朝中有人啊!
小桂子這時笑著對王忠孝道:“王大哥,皇上聽說你在景運門箭亭外和觀音保比武時一腳就把人家踹翻了,覺得你有點耍賴,所以想讓你和觀音保好好比上一場!去西苑的瀛臺島上比這回可不許再耍賴了!”
“皇上既然下旨不讓耍賴了,那我一定不耍賴!”王忠孝笑著答道,“桂兄弟,那我什么時候去西苑的瀛臺島?”
小桂子道:“你現在先安頓一下,再和你師傅一塊兒去侍衛檔房把該辦的手續都辦了,然后馬上和我一塊兒去瀛臺等著,皇上什么時候忙完,就會來瀛臺看你和觀音保摔跤的。”
小桂子話一說完,多隆就指著他住的那小院,對王忠孝說:“徒兒,這是為師的紅鋪,現在就我一個人用,還空著好幾間房,你就住這兒吧。不過為師晚上一般也不過來睡,為師在八大胡同有個相好所以這院子其實就你一個人住。另外,你這馬得牽到咱們侍衛專用的馬廄里頭,會有專人照看的。你先把行李扛進院子,我再帶你去馬廄,把你的這匹大馬給安置好了。你這馬騎著威風,養起來可費勁兒,記得給管養馬的馬伕一份見面禮,人家才能給你好好照料著。”
當王忠孝穿上了侍衛的黃馬褂,戴上了插了雙眼花翎,裝飾著鎏金硨磲頂子的暖帽,腰里掛著御前侍衛專用的鯊魚皮鞘鎏金腰刀,跟著小桂子公公一塊兒橫穿過紫禁城,又走西華門進入西苑,登上瀛臺島的時候,都已經快到午時了,福大爺和觀音保兩人早就已經到了。
福大爺就在瀛臺島最南邊的迎薰閣里頭靠近太液池湖水的地方坐著釣魚,觀音保則在他身后站著當保鏢,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傳來,福大爺就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來者是王忠孝和小桂子,便朗聲笑了起來:“大頭,你穿上這身黃馬褂還真挺精神的,這要是往皇上身后那么一站,那一幫朱三太子見了,哪兒還敢反?”
王忠孝趕緊給這小大爺行了個打千兒禮:“請福大爺大安。”
福大爺也不釣魚了,笑著轉過身看著王忠孝,“你和我說老實話,你要是不耍賴,比撂跤能贏觀音保嗎?”
“這個”王忠孝瞅了眼觀音保這個矮壯漢子,“王爺,說實話,比撂跤我還真沒把握能贏觀大哥我個子高,手長腳長,要是比拳腳,我肯定占上風。但比撂跤,觀大哥比我壯多了,我要被他猛撞一下,也許就倒下了。”
“所以你就冷不丁踢他一腳?”福全笑著反問。
“這不是耍賴嘛!”王忠孝臉皮挺厚,還自己承認耍賴,還笑嘻嘻道,“要不耍賴,照著撂跤的規矩來,我肯定輸啊!”
福全回頭問觀音保:“他說的對嗎?”
“對!”觀音保說,“王兄弟的本事在馬背上,昨兒那招朝天槍要擱在二三十年前,說不定能賺到一個巴圖魯。但是要比撂跤,奴才還是有把握可以贏他的。”
福全點點頭,剛想說什么,有一個正在變聲期的男孩子的嗓音從迎薰閣外面就傳進來了,“朕還想看一場真功夫撂跤呢,你們倆倒好,一個認輸,一個穩贏,這還比什么?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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