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忠孝牽著自己的赤兔駒回到豆芽菜胡同家里的時候,天都已經快黑了,拍開院門,就看見于師爺、李吉祥、李輔漢他們仨都在門里頭伸著脖子想聽消息呢!
“二公子,情況怎么樣?”
“大頭哥,見著皇上了?”
“世凱......那塊乾清門行走的牌子,沒給收回去吧?”
聽見他們仨的問題,王忠孝就哈哈一笑道:“今兒有好事兒,不過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進屋慢慢聊。”
李輔漢一聽,也笑了起來,接著就吩咐兒子李吉祥道:“吉祥,快給你世凱哥牽馬扛槍......世凱,快進來,餓了吧?我讓你嬸煮了你愛吃的老母雞燉蘑菇,還包了餃子,白菜豬肉餡的!”
“唔,聞著味兒了,好香啊!”
王忠孝忙活了一天,早就已經餓了,這會兒聞見雞湯的香味,肚皮都咕嚕嚕叫起來了,一邊把長槍和赤兔駒的韁繩都交給李吉祥,一邊嚷嚷道:“嬸,給我多下些餃子,我要就著老母雞燉蘑菇吃!”
“知道了,”李張氏的聲音馬上就從廚房里傳來了,“餃子管夠......春妮兒,快幫你大頭哥把酒燙上,再給我打上三四個雞蛋!”
春妮歡快地答應著:“好勒!”
王忠孝則和李輔漢、于師爺一塊兒走進了垂花門,然后就往空著的正房而去。這處坐北朝南的正房理論上是王輔臣和他八個小老婆的住處......不過王輔臣人在云南,所以一直就空著。王忠孝回來后,就讓李輔漢把正房的廳堂利用起來,當成了一家人聚餐的餐廳。
這處餐廳里頭已經點上了火燭,一張八仙桌上還擺好了杯碟碗筷,還擺上了一疊下酒的花生米,一疊六必居的醬菜,一疊不知道哪兒買的豬頭肉。
王忠孝和李輔漢、于師爺全都入了座兒,春妮又捧來了一壺燙好的黃金和一盤散發著誘人香味的豬油炒雞蛋......是用正宗的土豬油炒得土雞蛋,那叫一個香啊!
王忠孝迫不及待就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雞蛋塞進嘴里咀嚼了幾下,才滿足地吞咽下肚,然后才笑吟吟對李輔漢和于師爺道:“成了!”
“什么成了?”
“世凱,別賣關子了!”
王忠孝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笑道:“侍衛成了!皇上今兒封我當了正六品的藍翎侍衛,依舊是乾清門行走!還讓我明兒就去乾清門看大門了!”
“真的?”李輔漢一臉的難以置信,“這可是侍衛啊!”
于師爺也不大敢相信:“我沒聽錯吧?下個月才應挑呢!”
王忠孝笑道:“這事兒還能有假?我今兒可是護駕有功!”
“護駕?”李輔漢嚇一跳,“難道有刺客?”
“二公子,”于師爺則表情復雜,“是不是前朝余孽?不會是朱三太子的人來殺皇上了吧?”
“不是,”王忠孝搖搖頭,笑道,“沒那么大功,就是一頭受了驚的野豬,我用丈六長槍施一招朝天槍當場就給宰了!皇上和鰲太師見了都夸我武藝高超,所以就賞了個乾清門看大門的侍衛。”
“真的?那可太走運了!”
“就是,就是,殺個豬就當上侍衛了,這也沒誰了。”
李輔漢和于得水都是一臉的驚喜。在他們倆看來,王忠孝成為侍衛那就鯉魚跳龍門!在如今大清官場上,不算娘胎投到皇上家,第一等的出身就是侍衛,比狀元及第都硬!
而王忠孝因為包衣人出身,所以也只有理論上成為侍衛的可能......哪怕他爹王輔臣是個正二品的總兵!
這清朝的總兵其實總不了幾個兵,吳三桂那邊的援剿總兵帶兵算多的,手下也就是三千綠營兵,其他的總兵手下通常只有兩千綠營兵。
可沒想到,這個理論上的可能,居然那么輕易就被王忠孝給實現了......甚至都沒等到應挑,僅僅是殺了一頭豬,就當上侍衛了!
殺豬又不難,李輔漢和于得水都會的,但依靠殺豬當上侍衛,那可就難如登天了!難不成康熙也是因為王忠孝長得帥,就給了他一個侍衛?
李輔漢和于得水想到這里,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王忠孝的小白臉,發現他那張帥帥的臉上居然籠罩著一絲絲愁云。
這怎么還發愁了?
“二公子,”于得水于師爺問,“您現在都得償所愿了,怎么還不高興呢?”
李輔漢也點點頭道:“就是,人生得意須盡歡嘛!”
王忠孝道:“得意是得意了,可也欠了人家好大的人情,不說還上,那也得過府拜見道個謝吧?”說著他就做了個數錢的手勢,“可我現在囊中羞澀!”
“羞澀?”于師爺一愣,“不至于吧?您不是從你爹哪兒偷......拿了一千八,還從吳世琮、吳世玨那里借了兩千,曲靖的盧知府還給了兩千,總共有五千八百兩呢!”
“什么?”王忠孝一怔,“曲靖的盧胖子給了我兩千?什么時候的事兒?我怎么不知道?”
于師爺說:“就是......就是您在白蓮寺和吳家那幾位道別的時候,盧知府沒找著你,就把銀票給你爹了。”
“這,這老東西真不學好!”王忠孝一下就來氣兒,氣呼呼道,“連親兒子的錢都坑!”
“啊,他沒給你?那你現在......”
王忠孝道:“我手頭就一千出頭,回頭還得去裕王、平西王世子、定南格格、多侍衛那里走動一下,曹寅、張小包、郭金寶他們仨也幫了不少忙,我也不能沒有一點表示。另外,同僚之間也少不了一番交際......于師爺、二叔,你們看我是不是應該找誰借點印子錢?”
“借印子錢?”于師爺眉頭一皺,“說印子錢難聽了,不過京官油水少花銷大,舉債度日也不是沒有,只是侍衛家里一般都有底子,不至于要借錢。如果二公子想要借,我倒是有個路子。”
李輔漢連忙擺手道:“不可,不可......于師爺,你的那些路子我知道,就是外城那票大混混,借了他們的錢,日后世凱外放地方,就得帶著他們的人一起去撈錢!到時候他們以世凱家人的名義去胡作非為,屁股還得世凱來擦!”
于師爺兩手一攤:“二爺,現在二公子不是手頭緊嗎?不去外城借,要不你借一點?你有老本嗎?”
“我?我哪兒有錢?”李輔漢只是搖頭,“城外莊子上的收入都用來給我哥蓋養老房了,他和吉貞、世凱的包衣人錢糧也不多,現在也沒剩下幾個......”
“孩子他爹!”
李輔漢剛一提到這些年他“代”王輔臣父子領取的包衣人錢糧,他的妻子李張氏就端著一大砂鍋熱騰騰、香噴噴的老母雞燉蘑菇進屋了。放下手里的砂鍋后,她又笑呵呵問:“是不是世凱手頭緊,短了上下打點的銀子?”
李輔漢回頭望了妻子一眼:“你有法子?”
“呦,你還真問著了!”李張氏笑道,“我還有法子!”
“嬸嬸,您有什么路子就快和侄兒說吧,”王忠孝道,“侄兒都快借上印子錢了!”
李張氏道:“世凱,嬸的法子也是讓你去借銀子周轉,不過不是印子錢,也不一定要還。”
“不還?”李輔漢道,“那不就是以后外放時帶人家一起嗎?這更麻煩!”
“那也不必,”李張氏笑著說,“人家不缺這點門路。”
王忠孝問:“不缺門路,又不要咱還錢......誰那么好良心?”
李張氏笑道:“這人你認識,就是張小玉姑姑。”
“什么?小玉姑姑......張小包的姐姐?”
“對!”李張氏說,“她可是太皇太后身邊的紅人,除了皇上、裕王、五阿哥、鰲太師他們幾個,別人去給太皇太后請安都得往她手里塞銀票,這些年下來,手里總有個幾萬兩積蓄。世凱,別人問她借錢有點難,你要開口可是一點兒都不難的。”
“我?”王忠孝心里咯噔一下,“我和她又不熟,她憑什么借錢給我?”
“憑你爹!”李張氏笑著說,“你爹還沒續弦吧?”
“還沒......”王忠孝搖搖頭說,瞪著對大眼睛說,“嬸,你的意思是我把我爹賣給張小玉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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