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
當風清安眼前的一切重新恢復清明時,無垠廣袤的黑暗撲面而來,而在黑暗中,一位身穿樸素僧衣的老和尚矗立,靜靜地注視著他。
鏘鏘!
原先蹲在少年肩膀上的小鳳凰頓時發出一聲,充滿了憤怒與暴虐的啼鳴。漆黑的羽翼張開,散發滔天戾氣與惡念的鳳凰之火席卷天上地下,就連虛空位置微微扭曲,似乎要被燒穿坍塌一樣。
在冥凰展翅嘶鳴之時,也有幽狼展現百丈妖軀,發出一聲怒吼,可以灼燒魂魄的蒼藍之火,在虛空中熊熊燃燒,明耀萬里,麒麟腳踏黑暗,青氣席卷八方。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風清安身旁這些御獸都猝不及防,而后便是恐懼,但極致的恐懼,催生出來的是憤怒,此刻,這些御獸全面爆發,黑炎、魂火、青氣,種種神通卷向看起來平淡無奇的老僧。
在這足以融化山川,蒸發江河的火焰在即將觸及慈恩尊者時,一層柔和淡薄的金光頓時爆發,將火焰青氣盡數推開。
依舊維持十二丈,好似菩薩大身的風清安此刻極為冷靜,哪怕漆黑的鳳凰之火,令萬物生春的麒麟青氣,能夠灼傷魂魄的噬魂鬼火,都難以傷到這老僧。
境界差距大到一定的地步,即便是那些擁有至高神圣的血脈,都難以跨越這等差距,真龍幼崽碰上真仙,與泥潭中的泥鰍沒什么區別。
“風施主可還記得一位僧人?”
“誰?”
“瀛海!”
“他跟你有什么關系?”
“這是我這一生中所收資質最好的弟子,我對他的期望也是最高的,我甚至期待他能夠成為靈山上的一尊新佛。”
“哦,原來如此。”
風清安頓時明白過來,但他又有些不解,雖然他當初想過下死手,但是也沒成功啊,那和尚的后臺確實硬。
“原來當時在我面前他撈走的那只大手是你的,你不是將他帶就走了?就因為這,你跑來找我的麻煩,難道我毀了他的根基?不至于吧?”
“你毀了他的禪心!”
“他自己禪心脆弱,這是也賴我這只怨他得到的歷練不夠,以至于心智動搖。”
即便是身處險境之中,風清安不僅沒有絲毫畏懼之色,反倒是與這老和尚爭辯,他覺得這鍋他不能背,心態被打炸了,關他屁事。
“施主說的有理,瀛海的禪心脆弱只能怨他,我太過于放縱他,以至于無法承受此事,致使前途盡毀,如今只能落得轉世重修的下場。”
“轉世重修了?”
風清安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他還以為人沒死呢,結果都已經轉世去了,看來是人沒了,難怪這老和尚有這么大的怨氣,還把他逮到這里來,
“你想殺我?為你的弟子復仇?”
風清安伸手一招,金龍長吟,在空中裂解,披到他的身上,一桿華麗的大戟落到他的手上,青龍盤臥的長劍落于腰間,又有盤龍大印落于其手上。
神光浩蕩,龍氣洶涌,風清安的氣息便再度暴漲,老僧的眉頭輕輕一抖,便再度松開,單掌豎于身前
“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
老和尚立身于漆黑的鳳凰之火中,通體綻放出淡淡的琉璃金光,神情平靜,原本悲苦的面上,此刻竟顯露出慈悲之意。
“我弟子有如此遭遇,何該他有如此一劫,當其歷劫轉生歸來時,或許可再上一層,證得佛陀果位。”
“大師弟子有如此機緣,當真可喜可嘉,既然如此,不知大師將我抓到此處,意欲何為?”
“施主,你與我寺佛子淵源不淺,但你不愿意入我佛門,不便再與我寺佛子走得太近,你從佛子身上得到的機緣,已經足夠多了。”
慈恩尊者眉目低垂,那位佛子縱然有太多超乎理解之處,可是一向都是循規蹈矩,并未有任何逾越之處。
便是奪了他那位弟子應該繼承當代佛子之位,他沒有什么可說的,他弟子瀛海也只是覺得郁悶而已,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公,只是對方全方面被碾壓了,以至于被摧毀了自信心。
可當佛子遇到了眼前少年后,便做出了極其不同尋常的舉動,不僅從山門中突然消失四年不說,而且在將少年帶回之后,居然將他給帶進宗門的藏寶殿,任其閱覽。
對其的呵護與愛護已經到了完全讓人無法理解的地步。可以說是要什么就給什么,這般縱容溺愛,別說是兄長,但都勝過父親了。
因此,慈恩尊者覺得,對佛子的影響程度大到如此地步的人,如何能夠讓他留在佛門,應當將之踢出去才對,將他送到兩人難以相見的地方。
“所以,你讓我在此世消失,是何意?不是想殺我?”
“這天地之廣博,超乎施主的想象,我欲將施主流放虛空,至于施主能落到這天地何處,就看施主自身的機緣了?”
“你這老禿驢!”
風清安神色終于維持不住,勃然大變,破口大罵,將他流放到虛空之中,任由他漂流,落到廣袤天地的任意一處環境,這跟殺人有什么區別?
人族是當今的天地主角不假,但也只是散落在天地各處大洲,占據優勢,可有的大洲,依舊是妖魔異族占據主導地位,其中有不少極為仇視人族,想要推翻人族,獲得天地正統之位。
“阿彌陀佛,施主福緣深厚,便是遇難也能逢兇化吉。”
慈恩尊者面露慈悲,伸手一推,不論是已經披上了明龍甲的風清安,還是那些已經展現出真身,肆無忌憚地宣泄力量,提升戰力的眾多御獸,全都被推進了一道突兀裂開的虛空裂縫之中,墜入冥冥,不知落入何處。
“阿彌陀佛,”
慈恩尊者注視虛空裂縫緩緩愈合,隨后默默頌念一聲佛號,當他轉身看到那位身著純白僧衣時,那蒼老的面容上時,沒有任何意外之色。
“拜見佛子!”
“慈恩!”
法源神情平靜,無悲無喜。
“貧僧在此。”
“你可知你在做何事?”
“一切便都如佛子所預料。”
慈恩不悲不喜地回答道。
“我并非是全知全能,”
法源神色依舊平靜。
“如今這一切,佛子難道就沒有預料到嗎?”
慈恩面上并無恐懼,既然敢出手,那他就做好了準備。
法源靜靜地注視老僧,澄澈明凈的眼中倒映出老僧的身影。
“佛子難道就不去追嗎?以您的神通,將那位風施主找回來,不過易如反掌。”
“不必,他已經足以去闖蕩天地了。”
“看來此事的確在您的意料中。”
慈恩尊者面色浮現幾分悲苦之色,這種所做的一切,都在他人預料與掌控之中的滋味,當真不好受,明明都已經貴為尊者,卻還是一枚棋子,最令他感到難以接受的是,這是他自己浮現出的想法。
“阿彌陀佛,瀛海已經轉世,不過所投之地,頗為兇險,恐有隕落之嫌。”
法源突然轉換話題,提及與風清安毫不相干的問題,還原本面露悲苦之色的老僧,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激動之色,眼睛都微微瞪大了許多。
“敢問佛子,瀛海轉世在何處?”
“你便是知曉又有何用,你想為他擋劫?”
“若有死劫,貧僧愿以身擋之。”
“你若擋之,瀛海的死劫便成了你的死劫。”
法源提醒道。
“貧僧愿往,敢問何處?”
慈恩毫無猶豫。
“善!”
法源微微頓首,
“瀛海降生在西極洲,遲連國中。”
“西極洲,遲連國!?”
慈恩尊者猛然瞪大了渾濁的老眼,他看著面前的佛子,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因為即便是其它大洲,他也聽過這赫赫有名的妖魔之國,遲連國。
他弟子的降生之地,居然是這種地方,生在這里的人族,基本都是妖魔的口糧或者是儲備糧,佛子口中的死劫,恐怕不止一重。
如果他想要全部擋住,恐怕他也會隕落在妖魔之國中,不,他只要前往,一定會隕落在遲連國中,那里是天地間少有的人族禁區,妖魔樂土。
“是否前往,由你自決。”
法源的目光眼神始終平靜,說完此話,白衣僧人轉身便消失在虛空中,徒留慈恩尊者一人,立足于虛空中。
“罷了!”
只聽一聲嘆息,面容愁苦的尊者向前邁出一步,同樣消失在虛空之中。
在這一天起,天龍禪院中,便少了一位尊者,無人問詢,無人追究,就好似不存在一樣,世間也再去此人。
嘩啦啦!
浪濤沖擊巖壁的拍岸之音響起,一股濕潤的海腥味傳入鼻腔,風清安猛地睜開雙眼,璀璨的金光頓時從雙瞳中直射而出,一陣充滿驚慌與恐懼,但依舊強撐,顯得色厲內茬的嘶吼咆哮聲傳來。
“什么鬼玩意?!”
印入眼瞼的是一頭接一頭,密密麻麻擁擠在海岸線上,手持各種簡陋而原始武器的類人怪物,魚人?!
“死!”
這些怪物,好似生出四肢,直立行走的魚,猙獰丑惡的面容,讓風清安心生厭惡,下意識便是一掌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