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被夏可安不聲不響的轉移開了。
又或者說，這才是她想單獨和許時說的正事。
“……你暗中扶持了「長刀黨」，支援了他們超量的武器裝備，還趁亂殲滅了「迪斯格」，吞并了第六區……這算是打破了夜罪之城，或者說六大財團間一直以來的平衡。”
白發蘿莉清清嗓子，一本正經的分析道，“「龍城」那邊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可別和我說，你完全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許時不答，只是靜靜聽她往下說。
事實是他當然對此有所提防，從找上丁駿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考慮到了這種情況。
所謂財團間的平衡，他還是有所了解的——很久之前他就聽老爹講過，在「天河」和「折光」這倆超復合利益體覆滅之后，夜罪之城曾有一段時間，是處于頂級混亂的狀態的。
且不說下面的二流企業因此打的頭破血流，普通居民更是遭了殃，人間煉獄一樣的……到最后大家發現誰也沒辦法一家獨大，這才悻然作罷，逐漸劃分了地盤。
至少現在是這樣的，每家財團都有著自己的體系，好似世俗慣例般分庭抗禮，中間還有個市政廳當潤滑劑，局面漸漸穩定下來，彼此間也不會更不愿產生什么大的摩擦。
但自己的行為，卻是實打實破壞了這個平衡，至少損害到了「龍城」的利益。
身為夜罪之城中的頂尖勢力之一，「龍城」其實算是六大財團中，最特殊的一位。
一方面，「龍城」立足于罪城而不是夜城，某種意義來說更像個大幫派。
同時，他們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說因為「天河」和「折光」倒臺才晉級一流的財團，他們一直都存在著，算是罪城的無冕之王。
這也奠定了他們的模式——掌控幫派，經營偏門生意，罪城十一個區有七個都是他們直接管轄，剩下像是「長刀黨」，「迪斯格」這些區域級幫派，也都是「龍城」一手扶持起來，唯他馬首是瞻的。
這就有點像是雇傭兵頭子的感覺了，夜城財團想干點見不得光的事情，往往都會委托幫派出手，報酬則是信用點和各類武裝。
而這些報酬，「龍城」是要抽走一部分的，盈利的同時也變相的擴充了實力。
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并非不能資助「長刀黨」高級武器去攻打「迪斯格」，但必須要先從「龍城」這里過一手才行，省略了這個步驟看似無傷大雅，實則后果還是挺嚴重的。
一來這相當于越過了中間商，而這也勢必會引起「龍城」的警惕——伱「蛇環」這么挖墻腳，甚至是扶一個滅一個，意圖何在？先埋顆釘子，日后將我取而代之？
這算是明牌了，換位思考許時自己都忍不了這種行為，就別指望人家能忍氣吞聲。
到現在還沒有動靜，想來也只是被「雙生」的價值牽住了腳步，舉棋不定而已。
“……哈，總之嘛，你有準備就行啦。”
見他這般波瀾不驚，夏可安也頓時了然，顯然他是知道的，沒準考慮的比自己還多。
這讓她放心了下來，小男孩倒真不用自己操心……不過白發蘿莉也不免有點想吐槽，既然知道你好歹點個頭嘛，說這么多話很累的……
她倒是絲毫沒察覺是自己主動替他擔心了。
于是她又起了點考校的心思，試探著多問了一句，“那除此之外呢，許董還想過更之后的事情么，比如……”
“比如十年前的事情？”
許時悠悠然開口，似乎早就料到她要說什么。
“……你怎么連這個都想到了啊？”
白發蘿莉聞言頓了頓，然后弱弱的嘟囔道，“許董該不是真有讀心的能力吧？”
“想不到才奇怪好吧？”
看著小大人模樣的夏可安一臉挫敗，許時忍俊不禁。
十年前的事情是什么？自然就是「折光」和「天河」一夜覆滅的慘案。
放在原著中這就是逃不掉的劇情線，那按照現在的情況，夏可安和自己說這個，也不過是早晚問題。
而且，就算沒有她的因素，這也是他必須要考慮的。
或者說這是每個頂尖財團都在忌憚的事情，因為這的確太過詭異。
一股躲藏在暗處的神秘力量，卻具有著能在朝夕間顛覆整座夜罪之城格局的實力，十年過去依然是無頭懸案……有一說一，別說現在從六大財團選一個出來，大家加在一起能做到這個程度嗎？只怕都未必。
而這就好似達摩克利斯之劍，你不知道他會在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再次降臨——或許是再出現「折光」和「天河」那種龐然大物的時候？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安穩一點，別想著再做出頭鳥？
這么一想，財團間的微妙平衡，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因素。
“也是。”
夏可安想想便也釋然，索性順著這個話題說了下去，“那我就開門見山了，你對這些有多少了解？”
“你就當我一無所知吧。”
許時搖搖頭，這可不是在說假話。
其實在覺醒前世記憶后，他就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論影響力和統治力，當年的「折光」和「天河」都比現在其他財團更勝一籌，他們都抵擋不住的事情，那自己就必須要未雨綢繆。
整頓集團，收服得力的下屬，開展「超限計劃」……有一說一，自己做這些事情，也真不完全是為了對付沈河。
但唯獨在這件事情本身上，他一直沒什么收獲。
哥們在原著里下線太早了，沒能看到后面的版本……
所以真要說的話，他還想借助夏可安了解下這方面的情報呢，她是當事人之一嘛。
“看來我們差不多咯？”
聽到他這么說，白發蘿莉不禁揶揄，“事發當晚我處于昏迷狀態，同樣對始末一無所知……無憂那孩子也一樣，但偏偏只有我們倆活了下來。”
不過，雖然看上去，但自從這個話題開始，她眼中的悲傷和沮喪就越來越重。
對夏可安來說，這就是她的夢魘魔障——所珍視的一切在頃刻間化為烏有，而她卻對此無能為力。
一個無依無靠的廢人能做什么呢？看似坐在病床上指點江山很厲害的樣子，但實際上沒有人照顧活著都很困難……看得出來，十年來心中時時縈繞著的無力感，對她的折磨絕對不輕。
許時見狀沒說什么，只是給她遞了杯水。
“……既然如此，那我們……合作嗎？”
夏可安接過卻也沒喝，只是垂著眸子，盯著杯中自己小小的倒影看，“這算是我們共同的目標了……我知道你很有野心，別說是「蛇環」還是「龍城」，整個夜罪之城說不定都是你的目標呢。”
“如果是這樣，那你早晚都要面對這一切的……對吧？”
她壓抑住不自覺顫抖的聲線，絮絮叨叨的述說著利害，似乎想要盡可能的說服許時。
“可安小姐想怎么合作？”
許時平靜的問。
“還能怎么合作啊？”
夏可安自嘲的笑笑，“你不是想要我的能力嘛……那我現在恢復的還可以，在這方面幫幫你？”
“哦？”
她這意思是已經能發動能力咯？聽到她這么說，許時也不免多問一句，“那你的能力能用幾次？”
“按現在的情況……一次？”
白發蘿莉稍加思索道，“別覺得一次少，窺探到對手是誰絕對足夠的，不過其他的我可就幫不上忙了。”
“那你呢？”
許時頓了頓，“可別告訴我你用完就會死。”
“反正有你照顧無憂嘛。”
夏可安露出微笑，“我拖累她這么多年，讓她以后過的輕松點沒什么不好……把她交給你我還是挺放心的，你會對她好的吧？”
她沒有正面回答許時的問題，但其實也算是默認了。
許時這才恍然，難怪老阿姨非得避開夏無憂，單獨找自己說這些。
如果是之前那些事情，那夏無憂聽就聽了唄，有什么關系……是考慮到可能會聊到這個話題？很明顯她不想讓侄女察覺到自己有這種想法。
不過她現在的情緒的確和平時大不一樣——自暴自棄，自責愧疚，還有那種不顧一切想要找到真相的執拗……講真，白發蘿莉隱藏的有夠好，哪怕有能力輔助，許時之前也沒能將這些全看出來。
這副模樣令人心疼，許時看在眼里也頗為動容。
所以，深思熟慮后。
他很認真的搖了搖頭。
“不會。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每天都狠狠折磨她。”
“……哎？”
夏可安愣住了。
“許，許董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她對這個回答始料未及，半晌后才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會真這么做的……對吧？”
“會的，因為我這人不做賠本買賣。”
許時的語氣冷了下來，“所以我的建議是，你不要心存僥幸。”
“可安小姐應該清楚，你也是夏組長和我交易的‘價值’之一。”
“我在你身上的投入可不算少，如果不能獲得預期中的回報，那我也只能向夏組長問責，從她身上多找補一些回來。”
開什么玩笑，哥們了這么大代價，每天小十萬的治療費交到謝清焰那狗女人手上，最后只換來一個ss級異能的一次性體驗卡？
這已經不是虧本了，這是足以讓他化身為流淚貓貓頭，被釘在恥辱柱上的拉跨操作。
“唔……”
夏可安一時語塞，低著腦袋聽他繼續往下說。
“而且你也說了，我們之間有共同的目標。”
許時板著臉道，“既然如此在那里自我感動干什么？你不會真覺得這樣的行為很帥吧？”
“怎么你還教訓上我了……”
白發蘿莉扁扁嘴，有點不服氣的老調重彈道，“我可比你母親還……”
“差不多得了，說這話更顯得你像個呆貨。”
許時沒好氣的在她腦門上戳了兩下，“在我看來，和敵人以命換命，這種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的行為最是愚蠢。”
“更別說你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了，沒想過一旦不成功怎么辦？”
身體雖然變小，頭腦依然靈活果然是個謬論，反正他覺得眼前這小玩意就是個很好的反例。
“別戳啦，疼……”
夏可安捂著腦門弱弱道，“那，那你說怎么辦嘛……”
“惹急了信不信我拿下面戳？”
許時不給她好臉，“總之先別急，真這么想用你那破能力，以后有的是機會讓我好好壓榨你。”
被他一頓數落，再回神時，夏可安原本耷拉的嘴角卻反而揚了上去，“對我這種弱小的小女孩，用‘壓榨’這個詞是不是也不太好哎？”
“這會知道自己是弱小的小女孩了？”
許時不吃她這一套。
“兇不過你嘛。”
白發蘿莉委屈巴巴，但臉上的笑意卻愈發濃烈，“我知道錯啦，許董原諒我好不好？”
“……你好好養病，別再犯蠢就行。”
病房內的氣氛緩和了不少，見她這樣許時也有點想笑，于是便也沒再說什么，起身朝外走去。
“不過壓榨你的話……我不收回。”
略略略。
夏可安沖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不會說點好聽的啊？
不過吐槽間，她卻不受控制的有點臉紅。
因為說渾話也好，板著臉教訓自己也好，歸根結底許時是在關心她，看到她自暴自棄這才來了火氣。
所以說，他對自己是真的……
事實是白發蘿莉之前對此也有點迷茫，上回來許時也沒說清楚嘛……光想要能力還是連人一起？剛才那番話其實也有試探的成分在里面。
現在好了，她可以完全確認，這是個貪婪的家伙了。
那，她對許時呢？
有一說一，夏可安并不是什么青澀懵懂的小女孩，憑她以前的身份，追求她的人還少么？
只是那些人要么平庸，要么出發點太不純潔，阿諛奉承遮遮掩掩，一個也沒入過她的眼。
但許時就不太一樣了，回過味想想，這家伙其實一直都在打直球，還霸道的很，拿下面戳？你要怎么戳哦……
不過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吧，膽大包天卻心思縝密，做起事來也是果斷，甚至有些心狠手辣……倒不是說這是壞事，相反，這對曾經身為財團千金的夏可安來說，反而是加分項，優柔寡斷的人才死的快呢。
也難怪侄女會淪陷呢，一想到最開始還是夏無憂抱怨許時如何如何，現在反而攔著不讓自己吐槽的變化，夏可安莫名覺得好笑。
蠻有魅力的嘛，小男孩。
白發蘿莉抿抿嘴唇，說不心動是假的。
只是……這是不是就成了和侄女搶男人？
而且吧……
“怎么會有人真喜歡小的啊……”
夏可安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紅著臉嘟嘟囔囔，心里亂成一團麻。
思考間，夏無憂推門走了進來，“姑姑。”
“啊……”
夏可安輕輕拍了拍臉頰，平復了一下心情，“許時他走了？”
“昂，他說有點事情要去做。”
夏無憂不知道他們聊了什么，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語氣里帶著淡淡的不舍。
還沒抱夠呢……
不過她對兩人間的私密談話也有點好奇，“說起來，姑姑你和許時說了什么啊？神神秘秘的還不讓我聽。”
“我們……”
白發蘿莉眨眨眼，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簡略的縮成了一句話。
“許時說，他要狠狠的折磨你。”
夏無憂：“？”
《要斷章取義》——節選自《不要斷章取義》
狀態還是不對勁，前面的章節在改了……大概這兩天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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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