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
住所內,看著眼前徹底脫離危險的六芒星,林月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修好了,但也沒完全修好。
畢竟她找來的只是個胡子拉碴的黑醫,能力水平相當有限,查看過六芒星的情況后,也明明白白告訴她了,以他的能力修是能修,但也只能恢復“能用”的水準,小毛病肯定不會少。
有一說一,罪城之中像他那樣的人不少,修理機械,治病救人,打探情報,疏通下水……好像什么都會什么都干,但也別指望他們的水準能高到哪去。
夜城大公司是不可能去的,這輩子也去不了,本地幫派也看不上他們,就只能在街區里擺個攤,或者開個小黑診所,才能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
但以林月現在的情況,這已經是她能為六芒星找到的最好的醫療條件了。
總不能真和那黑醫說的一樣,把她送去第六區吧?誠然人家說的沒錯,那里的人和改造人打的交道多,在這方面更有經驗……可對她來說,問題壓根也不出在這里。
而對方顯然也是誤會了什么,走之前還語重心長的提醒她,改造人的結構都很精密,甚至比普通人還容易壞掉,要玩也得有個限度才是。
那可不是嗎,什么人也不能這么糟踐啊,狗財團沒人性的……等等?
他不會以為,這是我干的吧?
恍恍惚惚的林月這才反應過來,站在原地張了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良久,她才重新坐回床邊,又羞惱又無奈的嘆了口氣。
哪是那家伙說的那樣哦,摘了你的黃色眼鏡!
不過,真要說的話,對于眼前的六芒星,她的情緒的確蠻復雜。
憑心而論,她很可憐這姑娘,或者說她同情所有有過類似遭遇的人,否則也不會這么上心的把她救回來了。
可為什么偏偏是她呢,六芒星對她來說就好似備忘錄,看到她就會想到自己之前被許時玩弄的經歷,越想越糟,越糟越想,忍不住想要把她盡快趕走,眼不見心不煩。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交織一起,林月感覺自己要被拉扯麻了。
但思索片刻后,心底的善意還是占了上風。
——算了,都已經這樣了,等康復了再讓她走也不遲……
也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六芒星,迷迷糊糊睜開了雙眼。
“咕嗚……”
少女發出含混不清的呢喃。
“……你醒了?”
林月一怔,旋即還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你要喝點水么,還是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不對,伱好像吃不了……”
照顧人這方面,她其實挺外行的。
六芒星則是有點懵,看著周圍打量了好一會,隨后突然一個閃身掠到了墻角,警惕的盯著林月,兩只手臂也瞬間化作了戰刀。
“啊啊!”
“……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林月頓了頓,然后小心翼翼的解釋道,“這里也很安全,不會有人害你的。”
好說歹說了好一會,又看到了自己身上被修理過的痕跡,確認過沒問題后,六芒星這才猶猶豫豫的收起了刀。
意識到是面前的女孩救了自己,她眨了眨眼,然后朝著她深深鞠了一躬,“嗯嗯。”
“沒關系的,誤會解除了就好。”
林月松了口氣,“你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別劇烈活動……躺回去,可以嗎?”
六芒星聽話的躺了回去,還蓋上了小被子。
不過她也沒什么想休息的意思,而是朝著林月比比劃劃,似乎是有事想告訴她。
“……你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么嗎?”
林月眨眨眼,坐到了她身旁耐心道,“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說給我聽,我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幫到你。”
六芒星點點頭,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搖了搖頭。
“……啊,你是不能說話嗎?”
林月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打開了自己的通訊手環,讓她用這個和自己交流。
這也讓林月對許時更加憎惡,她心里有數,購買性偶的人心里多少都有點特殊癖好,外在的剃掉頭發,砍斷四肢;內在則有調整敏感度,腦部改裝特殊插件什么的……想想都讓人惡心。
也不知道他們看似光鮮的外表下,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骯臟。
而在六芒星的描述下,她也總算知道了事情的全貌——和她想的差不多,少女本是被賣到第六區的孤兒,幾經輾轉最后落到了許時手里,進行了半機械化改造。
不過手術之中出了點岔子,這才讓她有機會反抗,找機會逃了出來,臨行前還傷到了許時,惹得對方大怒,派人全方位追殺,勢必要將她捉回去燒成灰。
靠著機械化改裝的優勢,她拼了命換掉了幾個追捕者,但她同樣也受了重傷,最終陰差陽錯,倒在了林月管轄的地盤。
好家伙,你挺能打的哎……林月默默聽著,心里卻也不自覺多了點驚嘆,但想到對方剛才變成戰刃的手臂,也就明白了,她受到的也不光是性偶改造,多半還有戰斗系統在內。
而她對六芒星的說辭也沒怎么懷疑,一來對方的遭遇她曾親眼得見,二來這也很符合她對許時的認知。
“原來是這樣……你真可憐,但你也做得很好。”
她的語氣中多了些贊許,“那這段時間你就先留在我這里吧,我不會讓他們找到你的,你身上的改造程序,我也會想辦法的。”
不用擔心,我身上的限制指令應該是壞掉了,他們追蹤不到我。
六芒星搖搖頭,盡力擠出一個微笑,給你添麻煩已經很不好意思了,等傷好了我就走,不會連累你的。
“……你就留下吧,沒關系的。”
林月按住了她的手,“再說了,外面都是危險,離開這里你又能去哪呢?”
聽到對方的經歷后,她心里僅存的猶豫也沒了——兩人同病相憐,都是許時的受害者,而她的反抗精神也讓林月頗為欣賞。
相比之下,PTSD的問題,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你。
見她態度堅決,六芒星頓了頓,便也應了下來,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林月,現在是……「星火」組織的首領。”
林月想了想如是說道,“那你呢?”
我……我不記得了,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來,只記得他們給我的編號……
六芒星努力回想著,卻是越想越失落,頹然垂下了眼眸,對不起……
“沒必要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
林月握著她冰冷的機械手,正色道,“不過既然你沒有名字,那我給你取一個……以后就叫你林星,可以嗎?”
“我也有過和你類似的經歷,從今往后,就讓我來保護你吧。”
林月認真道,“如果你愿意的話,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
“啊,就是不知道咱們倆誰大,要是你比我大,我叫你姐姐也可以的……”
那……姐姐?
見她霸氣放話后又突然變得扭捏,六芒星歪了歪頭,不自覺笑了起來。
看得出來,被人這樣對待,她也有些感動。
“嗯。”
兩人十指相扣,看著對方相視一笑。
“那你先好好休息,說起來你怎么補充能量呢,靠電力還是油料?我去替你準備一些吧。”
充電就好,麻煩姐姐了。
林星改口的很快,但在林月要出去時,又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拉住了她的衣角。
姐姐你剛才說了「星火」……是之前由沈河首領帶領的那個「星火」嗎?
“對的,怎么啦?”
林月點了點頭,自從沈河加入「迪斯格」后,「星火」的名號也算是就此消亡,所以自從回到罪城后,她便重拾了這個旗號。
那你們的組織里,以前有一個姓駱的工程師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