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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出海,對影三人。
一壺酒、一片沙、一簇篝火、一口鍋。
賈瓊烤著腌好的雞翅雞腿還有香蕉,鍋里拿椰汁燉的是沒了翅膀和腿的一只雞。
其余幾只被她倆給玩了,說是要做叫花雞,賈瓊以為加個炭字更契合。
十九的寶釵明媚,十六的黛玉俏雅。
夜不深,水不涼,還沒有旁人在側,卷起裙擺淌在海水里,柔柔的砂礫癢著腳心,二姝皆沉醉在自己心中的天地間。
密室中談的話與天地間談的話,分量不同且意義不同。
守著一片大海能讓薛、林放開心懷,為何不用呢。
喊了一聲熟了,二女才嘻嘻哈哈牽手而歸,小腿是被裙擺擋住了,兩雙玉足若隱若現仗著天黑不怕羞的出頭。
賈瓊飲了一口酒,嗯,早晚是我把玩之物。
美酒美人,不想這些才煞風景,不然你以為她倆怎會這么大膽的褪了鞋襪。
要知道,此時女子露足,已經是將自己當成了你的人。
賈瓊約她倆要談一談,倒不是虛話,那懿旨一出,他們三個今生今世便要在一起,感情可以日后再談,眼下要聊得就是咱叁該怎么過日子,亦或是,該如何度日。
難題不少呢,一場大勝收土有功都不算什么,這是意外之喜,圣上收下賈瓊做紫薇舍人的條件可是除四王。
換句話說,這才剛一個。
可自己卻多了兩個牽掛,這可不是惜春,給她留好退路后,自己就能去拼命。
寡婦做一次就行,再來一次,那是克夫,她倆保不齊的就得殉了自己,罪孽大矣。
寶釵端起一盅酒來,側著臉飲了半杯,醇酒下肚后,才壯起膽子看賈瓊,柔柔的開口:“六哥哥可是為我倆的事憂心?”
她以為賈瓊是在擔心她和黛玉之間要爭。
賈瓊點點頭又搖搖頭:“既憂,也無憂。”
黛玉小聲回了一句:“故弄玄虛。”
寶釵莞爾,賈瓊無奈。
寶釵一撩發絲,瞥見那雙火熱的眼眸,瞪了回去,心下也喜,柔聲開口:“我與妹妹素來都是如此,六哥哥不必多慮。倒是,有幾件事,想與六哥哥一起參詳。”
賈瓊之意正是如此,他總得知道薛、林想的是什么才行,自己身負多大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豈不是暴殄天物,除了不能說來世外,自己這臥底的事,不能不讓枕邊人不知道。
相比那些忍辱負重暗夜前行之同行來說,賈瓊更認為自己將是個混跡于內又若置身事外的臥底。
他臥的是,整個天下的底。
黛玉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的肉,一歪頭問賈瓊:“天下官員,哪個不是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見風使舵,腳踏兩船,何以見得你才是最特殊的那個?僅憑你是個紫薇舍人?”
寶釵白了黛玉一眼,能不能不要含沙射影。
黛玉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后又說道:“天子用百官監察治理天下,從縣令到閣老,哪一個又不曾給天子做過這樣的事?拿我父來說,十三道鹽運御史之一,不就是臥底在江南官吏與鹽商之中嗎。”
寶釵也忙說:“紫薇舍人也只是見微知著而已,用六哥哥的話來說,便是數據之中尋端倪。”
黛玉點頭認可:“你是賈家子,除的是非你以外的賈家,也就是寧榮二府,又不是這一姓。天子想削藩,想罷黜舊臣,本就天經地義,哪一朝又不是如此呢?
又者,哪一朝、哪一家也不會束手待斃,總要斗一斗。天家又豈會不知道,不斗幾次,怎能試探出彼此的底線來。”
寶釵做補充:“天下雖一姓為尊為貴,但天下也不是他一家的,否則也不會有改朝換代之事了,六哥哥且放寬心去做事,不必為一個身份發愁,這等的事,我等雖身為女子,但也是知曉一二的。”
瞧瞧,這便是擁有薛、林最大的弊端,她們比你還懂的多,懂的全,你拿什么征服人家?
全憑胯下的劍嗎?
那也太無趣了!
賈瓊隱隱有不安的念頭,還是別日后再說了吧,話說到前頭為好。
“你倆總要分一分的,我去朝堂混日子,家里總不能也混著來吧。”
黛玉指指那口鍋,賈瓊便去盛了兩碗,還得說小心燙。
寶釵笑起來:“此事不要六哥為難,我們已經分好了。”
“又說好了?那我...”
黛玉一抬頭,一雙亮若星辰的眸子盯著賈瓊:“你只要去穩住這個家便好,文不成武不就,要是連個家都不能穩住,還不如望門呢。”
寶釵一推黛玉身子,示意給他留些面子。
黛玉放下了碗,重又端起酒杯敬了賈瓊一杯:“六哥休怪奴家,奴家無父無母,也無人教導該如何相夫。”
賈瓊一把按住她的酒杯:“莫說了,我喝!”
干了滿滿一杯后,賈瓊仗著酒氣上頭問:“說來聽聽,你倆怎么分的?”
黛玉低頭慢慢的喝著酒,留給寶釵去講,誰讓她年齡大呢。
寶釵要是猜到黛玉會這么想,真能給她按進沙子里去。
猜不到所以還故作矜持的一樣樣講來:“此地新建,又多是商賈之事,小妹不才還能多多幫襯,故此請六哥將此地歸于小妹。
京城之事,因要對面榮國府,玉兒妹妹更加適合,能斗而不破,等六哥真要扳倒他們后,那府里的幾位姊妹,玉兒還能出手相救。
又何況,玉兒之父在京尚有許多的同窗好友在,之前玉兒不得去拜訪,但六哥可前去結交...”
說到這,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看著賈瓊,生怕這位也如賈寶玉一般發了脾氣。
誰知,賈瓊哈了一聲,給他自己倒上一杯酒,又去敬黛玉了:“這可是咱家的人脈了,不管是縣令還是翰林,此等的同窗故友,最是難得的一體,若再有些同鄉,那才是最好。”
寶釵松了口氣,又隱隱吃醋,明明是我的主意,怎么謝她不謝我?
黛玉沖寶釵眨眨眼,問賈瓊:“這么說,我這個無父無母之人,還是個寶貝了?”
要是旁人或許能被問住,但賈瓊是誰,親手端起杯子送到寶釵的手中:“寶貝二字不足以形容你倆,我送你們一個字吧。”
“快說”
“為何?”
“嗯老寶貝了。”
好好一頓燒烤,輸在了一把把揚過來的沙子中。
這還讓人怎么吃!
扔下酒杯一手一個拖著進了海水中,淹死必是不舍,但濕衣總能有的,打打鬧鬧中,二女抱在一起不肯上岸了。
等雪雁笑嘻嘻的送來兩身大衣服裹住她倆后,黛玉才問賈瓊為何沒回來。
雪雁笑道:“六爺命我送兩身衣服來,然后他就去找胡知府了,說是要跑馬圈地,圈一座山回來蓋個院子住。”
二女哈哈大笑,她倆是故意為之,不想讓賈瓊看輕了去,這也是她倆最后的自尊。
什么宅院啊,賈瓊要蓋一個山莊出來,山頂看月,山腰看云,山腳看海;有林、有溪、再來些橡膠園,這一輩子算是妥了。
要去搶,馮家也在做這個打算,馮紫英已經接到了他爹的明示,要在交州另開一支。
還有樂善郡王,他要來此地鎮守,作為暫時牽制四王的外戚,他也要給自己留處養老之地。
還有那位永昌公主呢,做了冰人,不得賈瓊主動孝敬一下,還非得等著人家找你要,那也太不識體了。
還有時間,樂善郡王不來坐鎮之前,征南軍不得回京,有了動力的賈瓊擼起袖子辦家事,軍務都扔給了衛若蘭和馮紫英。
問就是,老子乃文官也,羞于你們這些丘八為伍。
打了幾次酒官司,也知道賈瓊開始藏拙避嫌,四個人商議妥當,衛若蘭去看著不熱及他身后的糧草通道,馮紫英去東山寨屯兵震懾西山寨,而馮天壽則讓出升龍府來交州坐鎮,那地已經是安南都護府了,他也得藏拙避嫌了。
誰讓功勞最大的就是他和賈瓊呢,一個是征南軍后任主帥,一個征南軍副使,十成的功勞里,他倆能分走四成,不避嫌不行啊。
薛寶釵則和林黛玉去了金邊,帶走了一切能帶走之人,尤其是抱琴。
想通房?等著去吧,我們沒有大婚個三五年,不給你機會。
她倒是說留下來伺候賈瓊,黛玉拿軍令問她,寶釵拿家規問她,氣的這位前宮女背地里扎小人。
有旨是有旨,但未大婚,賈瓊看得二女,還能相處一室,已經是這里沒人管束與他了,再想些別的,真是沒有的事。
一晃便到了夏末,樂善郡王才帶齊了文武官員并一眾家小到了安南。
賈瓊與眾人齊聚升龍府相迎。
升龍府的王宮之內,樂善郡王留神看了看,并無什么違制礙眼的物事,心中說了聲尚可,這些陰私的勾當,不能不防。
將帥以軍禮相見,樂善郡王特意喊了賈瓊:“你我雖是初見,但本王也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算是給你道個喜吧。”
賈瓊連說不敢,必要請王爺與諸位大人喝一杯喜酒的。
王爺哈哈笑道:“原本也是你家之物,只不過是暫時在本王這里保管了些時日,如今也該是它物歸原主之時。”
說完話,自內侍手中的托盤里,拿起一張名帖。
賈瓊上前雙手接過,退后五步才放在眼前看,呀了一聲,驚異的對王爺一躬倒地,是那張被賴二私用的寧國府名帖。
王爺囑咐他道:“宗人府填了你的名,回京后,記得請請人家,雖說沒了爵位,但你也是官吏,自然能住進那府里。”
這是當面提點,誰讓王爺認為他是自己的人呢,只是可惜了傅試,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媽的西北這么邪乎?
得虧本王來了安南,這輩子就交代在這安南都護府吧,也不枉為天家辛苦這一生。
賈瓊再次拜謝,這是認可了他是國公之后大宗主事人。
不過么,賈瓊心中有別的計較,那府邸是邵武帝贈給賈演住的,按說沒了爵,就給還給天家不是,既然賈赦住了進去,那便請天子找他還吧,自己打死也不住。
王爺升帳點將后,眾將退出王宮,文官魚貫而入,這便是個交接,以后此地為文官所管,武將們可以馬放南山了。
請出了圣旨,升龍府更名東關,下轄六府十七縣,胡君榮依然是交州府府臺,還是名正言順的府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