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園
蘑菇園
作者：程劍心
“華殿下，您不必這么客套，直接叫我的名字艾倫就好。”
在這位妖精女皇面前，艾倫不覺得自己有資格以“大師”自居。
羅天華笑容甜美，欣然點頭。
“艾倫，你是小光的好友，如果我把你當成自家弟弟看待，你不介意吧？”
“這是我的榮幸，怎么會介意？
艾倫停頓了一下，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不過話說回來，殿下您給我的感覺，更符合理想中的妹妹形象。”
羅天華倒也不生氣，嬌俏的白了他一眼。
“別看我面相嫩，其實早已一把年紀，別說給你當姐姐，當你的祖母都綽綽有余！”
初次見面的拘謹被談笑驅散，氣氛漸變輕松。
羅天華與艾倫肩并肩，在樹蔭下散步。
閑聊了幾句家常，言歸正題。
“艾倫，今天我請你來，主要有兩件事。”
“其一，我想見識一下你創造的魔網模型，是否真如小光說的那么神奇，在術士與神官之外，開創了一套全新的超凡體系。”
“其二，聽說你成功融合比蒙、泰坦和利維坦三大上古血脈，自成始祖，我想從你身上抽取少量血液，作為研究素材。”
“自從數千年前，參與上古神戰的眾位始祖相繼離開術士世界，此后再未誕生過新的始祖，直到你的出現。”
“我很好奇，你的體質，究竟有什么特殊之處，融合了那么多相性差別極大的血脈精華，卻始終未曾出現過相互沖突的癥狀。”
“億萬分之一的概率，難道也能用巧合來解釋？”
“如果這不是巧合，那么我有理由懷疑，你的血液當中，含有某種神秘因子，具有克服血脈排異的奇效！”
“將這種成分提取出來，說不定我們可以煉出一種防止血脈排異崩潰的融合靈藥！”
羅天華似乎是一位學霸型美少女，談起科研話題，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眼眸也變得格外明亮。
“艾倫，如果你愿意幫我這個忙，我保證付出讓你滿意的酬勞！”
“華殿下，我當然樂意為您的研究工作提供協助，但是有些話得說在前頭。”
“如果您無法從我的血液當中發現什么特異之處，還請不要太過失望。”
“也許我真的只是一個特例，湊巧走了狗屎運。”
艾倫提前給她打個預防針。
事實上，他的血液并不含有所謂的抗排異成分。
真正起到促進融合作用的，是饕餮系統。
饕餮系統并不依托血液而存在，植根于艾倫的魂靈。
就算羅天華抽了他的血，也研究不出個所以然。
“你放心，我做的各項研究，失敗者居多，早就習慣了白忙活。”
羅天華苦笑著攤手。
既然她有這種良好的心態，艾倫就不用擔心研究失敗，受到遷怒。
打開儲物袋，取出魔網能核以及一瓶提前準備好的血樣，遞了過去。
羅天華先查看魔網能核，顯得饒有興致，時不時向艾倫提出疑問。
艾倫耐心解答。
構建并且推廣魔網，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他本人主要起一個推動作用，后續的完善和運營，離不開圣魔祖庭。
統治祖庭的七位宗主，對魔網的態度，共同決定了這項工程的前景。
如果只有淵天光一位宗主他，其它六位持反對態度，事情就很難辦了。
艾倫深刻意識到，自己必須把握住這次會見羅天華的機會，爭取妖精女皇的！
世上有太多以自我為中心的“小仙女”，試圖跟她們講道理，只會得到“下頭”的嘲諷。
艾倫很慶幸，妖精女皇并不是那種看重情緒價值勝過事實真相的“小仙女”。
羅天華不光聰明絕頂，還很通情達理。
跟這樣的女人打交道，是一種享受。
只要把道理講透，就能得到她的認同。
“艾倫，謝謝你的講解，我基本聽懂了。”
“魔網模型，是一座承載無數超凡知識的公共圖書館，架設在迷鎖結界之上。”
“作為基礎設施的迷鎖結界，在我看來不難搞定。”
“但是，將魔法和超自然技能解析成最淺顯的文字、公式和方程，其中最基礎的部分，受過教育的普通人也看得懂，由易到難循序漸進的學習，最終掌握超凡技能！”
“將上述所有超凡知識編寫成教科書，其艱難和復雜成度，只是想象一下就讓我感到頭痛，心累，根本鼓不起勇氣去嘗試！”
“你的天才之處在于，將解析法術構型，乃至審核、編輯、勘誤法術構型的工作，開放給所有的魔網用戶，群策群力，貢獻越多，就能獲得更多的魔網權限，有權獲取更高級別的超凡知識！這個點子太棒了！”
“你有沒有意識到，基于這套獎勵和升級機制，我們可以創建出一門全新的、有別于術士和神官的超凡職業？”
妖精女皇美麗的臉龐，泛起興奮的紅暈。
“我們”嗎？
羅天華無意間說出的這個詞，令艾倫會心一笑。
“華殿下，我有想過將魔網用戶納入一套全新的職業體系，不是術士，不是神官，我打算將之命名為……”
艾倫微微一笑，說出了那個注定會載入史冊的頭銜。
“法師！”
“法師……”羅天華沉吟思索，輕輕點頭。
“艾倫，已經擁有了超凡力量的術士或者神官，也可以成為法師嗎？”
“魔網向所有人敞開通往知識的橋梁，秉承開放和公正的原則，我不反對兼職。”
“當然，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兼職法師，難免會分散鉆研本職的精力，得失全看個人選擇。”
艾倫心平氣和地說。
“開放與公正，這樣很好！”
羅天華捧著魔網能核，欣然點頭。
“艾倫！如果你能把魔網擴展到星界，我很愿意成為第一批用戶，兼修法師之路！”
“非常感謝您的，華殿下，不過目前的魔網模型，輻射半徑只有九百千米，連術士世界都覆蓋不過來，更不要提星界。”
“步子邁得太大，我怕扯到蛋，還是先從自己的家鄉開始測試，結果符合預期，再考慮擴展魔網的邊界也不遲。”
羅天華選擇性忽略了他的粗俗比喻，點頭贊許：“起步階段，慎重一點是對的！你回家以后，計劃怎樣推廣魔網？”
“我想在銀月島創建一所學校……或者說是一個學會更恰當。”
艾倫在她的引導下，進一步打開思路。
“學會的宗旨，是追求和分享超凡知識。”
“小學畢業，有一定文化基礎，掌握了最淺顯冥想技巧的人，都可以免費申請入會。”
“我的家族，還有師門銀月僧院，在銀月島上頗有勢力，宣傳方面不用我操心，隨隨便便就能招收成千上萬人入會。”
“用戶足夠多，才能更好的對魔網模型進行壓力測試，并且發揮出滾雪球效應——產出更多的知識，吸引更多人加入進來。”
羅天華聽他說出計劃，稍加思索，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
“你創建的這個旨在測試和豐富魔網生態的學會，會不會發展成一個崇拜魔網締造者——也就是你本人——的宗教團體？”
“如果學會最終變成教會，法師變成牧師，你甚至可以憑借魔網，登臨神位，成為‘法師之神’！也許，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這條封神之路，的確非常誘人，然而并不是我渴求的道路。”
面對羅天華尖銳的質疑，艾倫一臉鄭重，做出承諾：
“華殿下，我愿對祖靈發誓，絕不會在推廣魔網的過程中，夾帶偶像崇拜的私貨！”
羅天華深深注視著他的眼睛，看不出絲毫作偽的成分。
即便如此，她仍未放棄質疑。
“艾倫，就算你自己不愿假公濟私，也架不住大勢所趨啊……”
“如果有人問起，是誰締造了魔網，給大眾開辟了一條通往超凡力量的捷徑，你要怎么回答呢？”
“如果你實話實說，承認自己是魔網之父，又如何能夠阻止那些因魔網獲益的人們，發自內心的崇拜你，將你視若神明！”
“人心所向，非個人意志所能轉移，強迫別人崇拜你固然很難，然而處在魔網締造者的位置上，試圖阻止別人崇拜你，更難！”
羅天華曾一手創建“生命教會”，是無數信徒們崇拜的“生命女神”。
她說這話可謂有感而發，經驗之談，
“華殿下，如果人們問起是誰創造了魔網，我會坦率的回答，這項功勞應該歸于……偉大的圣魔祖庭。”
艾倫從容不迫地說。
羅天華愣了一下，皺眉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理解‘坦率’這個詞的？”
艾倫笑了笑，心平氣和的向她解釋。
“殿下，我是一名星河衛士，組織關系隸屬于圣魔祖庭，在職期間的發明成果，版權歸屬在職單位，難道不是合情合理的事？”
“我說功勞主要歸于組織和領導的，還不夠坦率嗎？”
“不妨反過來想想，如果您和光殿下，反對我提出的構想，反對我在家鄉測試魔網，這項計劃只能胎死腹中，由此可見，組織和領導的關鍵作用。”
羅天華沒好氣的瞪著他，很是無語。
“你小子，說起歪理來一套一套的……”
盡管艾倫的話有太多槽點，羅天華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的政治覺悟不是一般的高！
在術士世界推廣魔網，開辟法師體系。
這種行為，必然會撼動各大術士家族對超凡力量的壟斷，招來瘋狂的反撲。
艾倫自認魔網奠基者，就等于站在各大術士家族的對立面，成為集火目標。
反之，把圣魔祖庭這頂大帽子推出去，替自己當擋箭牌，術士們就不敢妄動干戈。
更重要的是……
艾倫必須通過這種方式，向包括羅天華在內的宗主們表明自己埋頭做事、無意爭功的正確立場，盡量避免引起他們的猜忌。
羅天華不難理解艾倫的取舍，但還是有些不放心。
“艾倫，利用魔網收集信仰，這是成神的捷徑！大好機會擺在面前，你真舍得放棄？”
艾倫輕輕搖頭，眼神堅定。
“我選擇的這條路，注定與成神無緣，我早就有了這份覺悟。”
“華殿下，我們不妨來設想一下，假如我把魔網變成組建宗教社團的工具，只有虔信徒才有資格接觸魔網，這跟其他神靈的教會又有什么區別，法師和神官又有什么區別？
“我致力于開辟的、獨立于血統和宗教之外的第三條道路，兜兜轉轉又走回老路，為此付出的努力，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目前所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華殿下，魔網不應該是任何個人或者團體的禁臠，更不應該用于謀取私利，否則從魔網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死亡了。”
“這是我真實的想法，信不信由你。”
羅天華凝視著對面那張年輕而又真誠的臉龐，清澈的眼眸，流露出內心的感動。
她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心緒平復下來。
再次睜眼時，意味深長的對艾倫說：
“你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為了達到遠大的目標，甘愿犧牲眼前的利益。”
“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有些東西你苦苦追求而不可得，有些東西你壓根不指望，不經意間卻能擁有。”
艾倫聽不太懂，她這番話的深意。
只是點了點頭，暫且記在心里。
羅天華將魔網核心還給艾倫，轉而拿起盛放艾倫血液的試劑瓶，拔開瓶塞，輕輕吹入一口氣。
一口蘊含生命本源的神性氣息。
瓶中的血液，隨之活躍起來。
每一滴鮮血都演化成一個獨立的生命體。
艾倫在旁邊看著，不由挑起眉梢，眼中閃出一抹訝異。
活化無生命物體，對于高階術士而言，并非難事。
只不過，這樣創造出來的“活物”，本質上屬于構裝體，算不得真正的創造生命。
將一滴血轉化成為活生生的人，難度比活化非生命物體更大，但是艾倫也能辦到。
然而無論借助“克隆術”或者“滴血化形”，創造出來的生物都只是本體的復制品，并不具備獨特性。
羅天華此刻活化血滴的做法，比上述所有手段都更高明！
為每一滴鮮血，分別注入獨特的魂靈，如同自然誕生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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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