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痛苦奇跡(求推薦求收藏)
當兩位荷魯斯拉拽著神經兮兮的尼歐斯進入圣殿時,這里的一切都已經扭曲了。
他們在漫天炮火間跌跌撞撞地沖進圣殿,打頭的四輛攻城泰坦在其余小型號的泰坦包圍下,猛地沖撞向那被極限戰士早已封死的側門,轟!厚厚的水泥板連接著斷裂的鋼筋坍塌于地,一瞬間就砸死了幾個在掩體之后的極限戰士。
打頭的先鋒隊已經沖進去了,荷魯斯也揮舞著他的戰錘呼喊著口號沖進皇宮,牧狼神連忙拉著尼歐斯邁進滿地狼藉的宮殿。
僅僅是瞥到皇宮內部一瞬,牧狼神便嗤地一驚。
這里遠不是他想象中的,像是皇宮的樣子,這里一點都不富麗堂皇,并不璀璨,既沒有純潔的耀金,也沒有奇詭的蔚藍,
所有的柱子、墻壁、天花板、還有自天花板上垂下來的吊燈都像是被焦油熏過的、半融化的黃油,露出極其骯臟,無法形容出來的顏色。
一切都被扭曲了,原本筆直的柱子歪歪扭扭,墻壁上的浮雕則五官融化,面目愚鈍可憎,某種流淌的焦色淚滴自墻壁上淌下來,那些淚滴有粗有細,幾乎鋪滿整個墻壁與地板——
恍惚間,牧狼神感覺這些扭扭曲曲的淚條還活著,還在蠕動,這是死亡已久的信號,它們就像是擠滿地板的蛆蟲,扭曲著在巨人的尸首上歡欣鼓舞。
不時,一些像是膿液一樣的藍色液體自那些黃條條里擠出來,同樣骯臟,夾雜著不知名的黑色點點。
就像是瘋了的梵高用排泄物與嘔吐物畫出來的圣殿一樣。
神明已死。
牧狼神感覺自己都不想將自己的靴子落在這樣骯臟的地上,但這念頭僅僅是在他腦中停頓了一刻,隨后他大步踏上去——并盡可能挑著被極限戰士鮮血所染紅的地面走,而不讓自己碰到那些骯臟的黃黑色。
同時他拉住尼歐斯的那只手發力,牧狼神下意識拉起了瘋癲的尼歐斯,不讓他的父親觸碰骯臟的地板,好在帝皇現在是凡人大小,并且瘋瘋癲癲,并沒有反抗牧狼神的行為。
只有當帝皇真的坐在牧狼神手臂上時,牧狼神才猛地呼吸一滯,意識到自己下意識做了什么——
原體只是不想讓帝皇行走在這么骯臟的地上,他的大腦依舊震驚于皇宮內褻瀆的景色,而剩下的步驟被牧狼神自動化了,就像是他從負傷的荷魯斯之子內拉起一個子嗣然后抱著他去醫療部那樣順手。
簡而言之,順手慣了。
但好在瘋瘋癲癲的尼歐斯現在沒有在意牧狼神的舉動,牧狼神甚至懷疑帝皇現在能不能分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帝皇只是大笑大哭著,令人不安的焦色淚滴自他眼下淌出——
某一瞬間牧狼神驚恐地懷疑這些淚滴跟皇宮里那些骯臟的東西同源。
但好在尼歐斯暫時、暫且可控,他只是有些聒噪地坐在牧狼神臂甲上哭笑,胡言亂語里也沒有涉及到牧狼神亦或是牧狼神所關心的存在,于是牧狼神硬著頭皮穩住心態,急忙跟上前方的荷魯斯。
他感到自己心中微妙,卻因戰事緊急無法深思——牧狼神畢竟不是基利曼那種可以隨意胡思亂想的存在,牧狼神需要確保自己現在全部精力放在進攻上。
皇宮外,那震耳欲聾、令人心驚膽戰的爆炸聲接連,就像是遠方的大海拍打著海岸線一樣,牧狼神無法想象可汗現在扛著多么大的壓力,硬生生拖著泰拉的主部隊——他的好兄弟遠比他想象地更加可靠——或許當年該讓察合臺當戰帥的。
而皇宮內,事情則變得古怪,他們既沒有遇見猛烈的抵抗,也沒有撞見埋伏,一切都變得順利,只有在逐漸融化的骯臟宮殿內,那些靜靜躺在地板上的極限戰士尸首,與那些燒在他們鮮血上的黑火。
就好像所有駐守在皇宮內的極限戰士都在一瞬間暴斃了一樣,痛苦自他們的靈魂深處迸發,將他們燃燒殆盡。
行在最前頭的荷魯斯面色越發古怪,這些詭異的畫面讓他不禁放慢腳步,跟牧狼神并肩,荷魯斯側過頭,先是神色詭異地瞥了眼胡言亂語的帝皇,又再度看向牧狼神。
兩位荷魯斯的關系還可以,至少在面對彼此時,他們發現對方的性格都是罕見的正常普通人類。
荷魯斯在說“父親”二字時,舌頭像是被燙了一下,他嫌惡地吐出那兩個字,
荷魯斯看向牧狼神手臂上坐著的帝皇。
我們的接近而越來越活躍?
牧狼神接過話,他目光沉下去,細心感受著亞空間的流向,
我認為這是兩個命運融合的象征,
他謹慎地說,
我尚且不知道帝皇究竟用什么作為兩個命運融合的標志,但我姑且猜測在兩個帝皇相見之際,命運就會開始融合——畢竟他們是當初賭約的參與者,而奸奇只有一個。
荷魯斯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牧狼神眨眨眼,他有些猶豫,但實際上他也沒有多少選擇,實際上,帝皇并不為他提供選擇,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牧狼神壓低聲音,
已經到了這一步,唯一的破局辦法就是放出你們的帝皇與奸奇……察合臺撐不了太久,一旦外邊的戰線崩潰,“基利曼”就會迅速反撲過來,到時候你我都會被圍剿。
荷魯斯摸了摸下巴,卻反而在他臉上蹭上血,
荷魯斯側頭,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些半融進皇宮墻壁與地板上的人狀體,那些骯臟的形狀半融化進了皇宮,就像是化了一半的蟲繭一樣,并緩慢地掙扎蠕動著他們的五官,荷魯斯認為至少在半個小時前,這些奇特的皇宮裝飾應該還是活人。
兩位荷魯斯仍在匆匆朝地宮入口的位置走去,荷魯斯一邊謹慎地觀察著,一邊繼續他的話題。
他再度瞥了眼尼歐斯,不知怎么回事,尼歐斯現在安靜下來了,就像是個斷了線的人偶那樣,倒是安靜地有點嚇人。
[他如此平易近人,我們這邊的帝皇幾乎從來不解釋,不妥協,也不怎么說話——好吧,我曾經認為‘帝皇’其實快死了,但可惜他比任何人都活的要久。]
牧狼神的右眼皮跳了一下,不解釋,不妥協——
實際上曾經帝皇也是這樣,尤其是在其他原體嘴里,后來帝皇變了,變得幾乎看不出昔日的殘暴,但某種本質的存在卻似乎一直沒變,至少在牧狼神眼中,帝皇的本質與內核從未更改過一絲一毫。
他只不過換了個皮。
一個待人殘暴,然后放任牧狼神成為戰帥的帝皇;與一個待人嬉皮笑臉,然后讓大天使墮天的帝皇——好吧,牧狼神說不出來哪個更糟糕。
帝皇只愛人類,這是一種大愛——換言之,帝皇其實誰都不愛,擁有大愛的人最殘酷。
或許他意識到好好溝通會對他的戰士們更友好一些。
牧狼神說,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再度看向安安靜靜的帝皇,萬千思緒間,閃過無數個瞬間,金色戒指、王冠、四色混沌、破碎星光一點、血色的那只眼眸中飽含痛苦、再然后是贖罪,永不見自我,永不見銀河。
恍惚間,牧狼神及時抓住了那隱隱約約,埋藏于他心底晦暗一角的細微困惑。
……我倒是現在不怎么在意他所說話的態度與語氣了……沒什么區別?!
話音未落,牧狼神猛地一驚,原因無他,剛剛還安靜異常的尼歐斯以一種兩個原體都無法跟上的速度猛地跳下牧狼神的臂甲,并幾乎以頭搶地的姿態跌跌撞撞地降落在地上,隨后尼歐斯奔跑起來,朝向最前方,口中大聲呼喊著所有人都聽不懂的咒語。
吾主?!!等等?!
牧狼神大驚,立刻拔腿試著追上尼歐斯,荷魯斯也立刻率隊跟上,但他們似乎永遠與尼歐斯差著一個空間,那個瘋癲的人影在躺滿無數扭曲人形的地板上如履平地,而在他經過后,那些原本緩慢掙扎的人形就像是活了一樣,極其活躍地開始蠕動扭曲。
“我看見你了!”
尼歐斯大喊道,跌跌撞撞地往前沖著,
“我知道——我知道!真相只告知一半——你不信任你的孩子們?!不!你是覺得沒有一個人會在知道全部真相后按你的計劃走!哈哈哈哈——要不說你活該!我也活該!”
尼歐斯大笑著,沖到地宮入口,那里早已被自地板、墻壁中長出的人形根脈所暴力破開,此刻就像是野獸的巨口般大張著嘴,黑漆漆地朝外噴吐著熱氣。
帝皇毫不猶豫地直接跳下去,忽略了他身后牧狼神的驚叫。
融合……
融合……
莫塔里安艱難地撐著身子,他感到就像是一整只戰艦擠在他的身上,想要把他壓地稀碎。
但他依舊艱難地移動著自己的手指,用流出的黑血寫下那些咒語,原體感到自己眼前越發模糊,這是昏迷或者暴斃的前兆。
恍惚間,在一片臟污的黑間,他依稀回憶起了一些片段——一些曾經被他所遺忘,但之后視作珍寶的。
另一命運線
“你看,十四號,這是混沌。”
人類之主漫不經心地說著,站在十四號身后,這是他第一次把十四號單獨叫出,他無聊地把玩著這個小家伙的細胳膊細手,把原體的頭強行掰到可以看見亞空間中詭異神明的角度,他感到原體猛地呼吸一緊,隨后,細若蚊蚋的聲音響起,
“混沌。”
“帝皇”漫不經心地說道,他低下頭,將原體的頭向上掰,掰到剛好可以直視“帝皇”那直勾勾的黃金雙瞳的角度。
黑色的發絲垂到莫塔里安臉上,令原體感到癢癢的,卻又像是禁錮住他的漆黑囚籠。
陰影籠罩上“帝皇”的臉龐,唯獨那雙眼閃耀灼人。
“為什么你會沾染上混沌呢?我可憐的孩子。”
“你不必懂,之后你會明白的。”
帝皇眨眨眼,移開視線,這之后他跟十四號都會忘卻這段記憶,直到十四號在必要時刻想起。
“十四號,你看,總共有四位。”
“但最關鍵的只有那一位,你明白了嗎?十四號,只有一位,最關鍵的那一個——
我們的命運與世界依托著祂的玩笑與契約所成立,這便是問題所在,十四號,一位已經經歷過一遍命運的存在,這次祂會做什么?祂又想要怎么做?”
帝皇的雙目炯炯有神,宛如灼灼升起的恒日,但下一刻黑暗染上金日,就像是日蝕那般。
黑目的帝皇似笑非笑地盯著天穹,仿佛注視著一位看不見的敵人。
一個已經經歷過一遍命運的混沌。
“但是祂沒有選擇你,多么奇怪。”
他說,又似乎是很困惑的一般,又重復了一遍,
“祂沒有選擇你,十四號,但你又被其他的全部都選擇了。”
帝皇的手若有所思地撫摸著十四號的肩膀,
“除了祂之外,所有存在都選擇了你,十四號,這意味著什么?”
他怎么知道意味著什么?!
十四號緊咬著牙,尚且年幼的原體無法明白帝皇的任何一個字,他只感到莫名其妙與被愚弄,他不知道這老東西究竟要干什么。
帝皇拍了拍十四號的肩。
“多想,十四號,要多想。”
他的聲音就像是透過層層厚重的水面,穿透到溺水的莫塔里安耳中。
“我只能告訴你要多想——跳出線性思維。”
數百年后,當莫塔里安看見靈魂上燃著藍色火焰的基利曼后,他驀然憶起了當年泰拉之上的畫面。
為什么奸奇唯獨沒有選擇他?唯獨沒有選擇莫塔里安?
莫塔里安沉默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咀嚼著帝皇的話,一遍遍回憶著那些畫面,隨后他隱隱約約意識到什么,關于奸奇與帝皇的棋局。
數千年后,當莫塔里安滿身是血,站在泰拉地下迷宮中,站在半步黑暗之王的怪物面前時,原體再度驀然想起——所有存在都選擇了他,那么這包含黑暗之王嗎?
他已然有了答案。
他是帝皇選中的,計劃中用于復仇的最后一柄鐮。
即便莫塔里安自己愿不愿意。
帝皇還告訴又或者是暗示了他更多,或許是黑暗之王告訴他的,但不論如何,莫塔里安會讓他復仇的怒焰將所有人都拉下地獄——除了哈迪斯。
莫塔里安在劇烈的眩暈中感到了赫瑞拉的召喚——不,先不急,可能還沒到那一刻。
基利曼正在冷笑著質問。
他揮舞著劍同那些沖過來的漆黑人形作戰,他感到權柄的拘禁,王座上那個渣滓正以一種無法接受的姿態俯視著他。
面目猙獰間,這位聰明的原體想起當年的畫面。
“祂選擇了你……”
溫暖的火爐旁,帝皇側著臉,并不望向基利曼,而是直勾勾盯著那叢篝火,不知為何,那些金光悅動在帝皇的瞳孔間,轉瞬又被漆黑吞沒。
“基利曼——我知道你很聰明、冷靜、顧全大局。”
這是當然,基利曼并沒有受到他養父母的蠱惑,而是直接將馬庫拉格交給了帝國。
“你注定會是一位君王,”
帝皇的聲音極輕,隱沒于火星噼啪間。
“你不會甘于人下的,不論是誰選擇了你……基利曼,不論你看見什么、聽見什么……不要屈服于任何存在之下……你有權力利用一切攀登上巔峰,建立起一個真正的帝國。”
這之后,無數次深夜間,基利曼會回憶起這些話語,他很快摸到了真正的關鍵,帝皇向他所傳遞的核心,不要讓任何存在凌駕于他——而為了成功做到這一點,帝皇會不惜一切代價幫助他。
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做……
基利曼的藍眸在夜空中閃閃發光,因為祂選擇了他,而帝皇真正想要對付的,最棘手的,便是選擇了基利曼的祂。
果不其然,祂向基利曼展露了破碎命運的一角。
這便是帝皇所一直忌憚的。
不惜一切,不惜讓他自己受苦受難,也要全力阻止的。
基利曼一字一頓地說道,他直勾勾地看向王座,被斬首的漆黑怪物于他腳下俯首。
“嘶——疼!疼疼疼疼!!!”
基利曼猛地回頭,一片漆黑間,狼狽異常的尼歐斯跌進來,隨后,一只大手緊隨其后,在尼歐斯臉著地摔到地板上前,一手撈起了他。
只顧著追尼歐斯的牧狼神緩慢、尷尬、艱難地緩緩抬起頭,對上了基利曼那足以殺人的目光。
基利曼之后,那高大的王座之上,兩坨褻瀆的存在一同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