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兩個人綁一條紅線，是什么意思？”
“我當然知道啊。”
“那你還……做這種讓人誤會的事？”
元無憂鳳眸含笑，直勾勾地望著面前這張冷俊的臉，萬郁無虞雖然平時總裝老成，但臉上仍有種少年的青澀稚氣。
“沒有誤會，早晚的事兒。”
一聽這話，萬郁無虞臉頰唰然紅透了。
但故作鎮定地輕咳了聲，別過臉去，“你真是我的……冤家。”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這句話更是跟嬌嗔一樣。
聽得面前的甲胄姑娘心花怒放，褐色眼眸笑吟吟道，
“哎？你不是拿我當家人嗎？我早晚會讓你進我家戶籍的。”
頓了頓，她伸手想去掰過他的臉，“別躲啊，我發現你一逗就臉紅，太純情了。”
少年忽然眸光一黯，固執地撇過臉去，躲開她的手不讓她得逞。她哪里知道，他臉紅的時候都想到了什么……
等她無趣地收回手后，萬郁無虞強自定了定心神，才沙啞著嗓子，沉聲道：
“……別調戲我了，我沒那么有定力，也承受不住被心上人拋棄。”
“呦，誰是你心上人啊？不是說不喜歡我嗎？”
元無憂明知故問，但心里也沒底。
彼時倆人站在月洞門底下，進一步是襄陽太守所在的正屋，退一步是黨項各部首領盤踞的后院。
眼前的少年可汗心知肚明，她在逼自己表態。可萬郁無虞內心所堅守的，沒絲毫動搖。
他嘆了口氣，
“我沒你那么有勇氣，不像你，有承擔一切的底氣。我只知道誰先開口，誰就處于卑微被動的位置了，像往自己脖子上套了狗圈，再把鏈子遞到另一個人手里。”
對上他那雙凝重的深藍眸子，元無憂悶笑了聲，“你居然還會說這樣的話呢？”
說著，她伸手去捧起他的半邊臉，“真惹人憐愛。”
少年那雙深藍鳳眸就直勾勾盯著她，深邃凝重，也不反抗，又一臉倔強不屈，看得她一股無名火從下腹竄到了心口！
元無憂忍不住伸開雙臂，將他覆著甲胄都不堪一握的細腰，給大力的摟進懷里。
“你不說喜歡我，我就不敢更近一步。”
兩具甲胄相擁碰撞，卻能從她胸前堅硬的護心鏡里，透過來她熱乎的體溫。
萬郁無虞沒反抗，將雙手垂在她身側，他剛想回摟她，又猶豫著放下雙臂。
倆人面對面相擁，卻還留出了端詳彼此的臉的空隙，他俊冷的臉上不知所措，矮他一頭的姑娘卻眉眼高抬，笑意狡黠。
她眼里有種勢在必得的自負，好像明知他只是嘴硬，明知他不會拒絕她。
萬郁無虞心頭一堵，沒由來的一陣煩躁。
“你不也是嗎？只想逼我先說，又不肯先捅破窗戶紙。”
“我不想一廂情愿強人所難，你要是今晚這情況，還不表明心跡，以后也別說了。”
少年咬了咬牙，還是垂手去扣住她摟住自己后腰的手，然后卸下她緊摟著自己的爪子。
他出聲沉冷，“你現在就在強人所難。我不相信，我們會有以后。”
其實萬郁無虞很為難。上位者向下位者告白，本身就是不對等的感情。
他能活到今日，靠的是性格獨立，如今要是讓他曲意迎合，媚上，他不敢。
更何況，他跟她一同長大，萬郁無虞敢說自己比她任何一個情郎，跟她相處的時間都要長久，但倆人發乎情止于禮，從未逾越冒犯，他也沒想過，用那種抄近道的方式挽回她。
他甚至不需要挽回她，只要他的心一直在她那里，只要他沒有性情大變，移情別戀，她就一定會念舊，會接納他回到她身邊。
世上再沒有人，比他萬郁無虞更合適永遠陪在她身邊了，他才是她的忠臣死士，獨一無二，沒有競爭對手。
他不敢對她表白愛意，放不開以身相許，并非不愛她，只是他如果跟她有過一次，就會有無數次。畢竟他就算拒絕她了，也會被外人看出她對他的曖昧情愫，當然，如果她對他并不特殊關照，他也會傷心。
萬郁無虞現在很糾結。不敢開始，無法承受。他還是卑劣又野心勃勃的，妄想得到“明月獨照”，妄圖獨占她身邊的位置。
那些正室側室，皇后王妃的都是續命，即便她的原配能跟她名留青史，但自己盯上的，是與她一同在史書上大書特書，不懼“后宮不得干政”！
夜宵是在正殿吃的，黨項各部這一幫人又湊到了一起。
正如襄陽太守安排的那樣，讓華胥國主元無憂借著吃夜宵，研究明天的戰略。
等議完事，已是深夜。
襄陽太守給黨項各部的首領安排完住處，才想起來漏了女國主和男可汗，便回頭問：
“你倆……”
元無憂順口道，“給黨項可汗安排在男人附近吧，別讓女兵們哪個給冒犯輕薄了。”
聞言，于太守嘖聲道：“我還用給他安排嗎？你倆住一起得了唄。”
元無憂目露震驚，“啊？我倆？等等，你不是不同意我倆有牽扯的嗎？怎么還把我倆往一起湊啊？”
襄陽太守眉眼一抬，滿眼深意道：
“黃河宜疏不宜堵，我越攔著你倆越犯虎勁，倒不如給你倆放一起，大不了讓他懷了，華胥也有后了。”
他破罐子破摔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元無憂就明白他說氣話呢，更不敢借坡下驢了。
她趕忙訕笑著擺手，“那到不必，你還是給他安排個清靜安全的房子吧。”
就在這時，站在她身旁的萬郁無虞忽然道：“是我求襄陽太守這樣安排的，我自愿的。”
“啊？”
女國主目光錯愕地來回掃視倆人，襄陽太守則重重點頭，附和他說的話。
元無憂怕觸碰到他敏感的神經，也沒當面問他，直到帶著萬郁無虞回了自己的房間，才問他怎么回事。
結果萬郁無虞直接道：
“我去外屋睡，你別擔心。”
說著就扭頭，抬腿要出去，下一刻就被元無憂一把抓住。
“我擔心什么？怎么好像咱倆調了個個兒一樣，你還對我憐香惜玉上了？”
甲胄少年豁然轉過身，居高臨下，鳳眸凝著深邃地，望著她抓著自己護腕的那只手。
“你是小姑娘，本來就該被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