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華胥小國主一身黃金甲胄,高束馬尾,往高她一頭的少年可汗身前一站,仍絲毫沒短了氣勢,反倒頗顯身形挺拔,威風凜凜。
她英氣逼人的俊臉上,此時滿眼怒意:
“他從小就跟我在一塊了,你是質疑我帶壞了他,還是覺得我保護不好黨項的男人?”
一看她終于忍不住替可汗出頭了,幾個跟拓跋家這個、獨苗男娃關系好的部落首領,都把欣慰的目光投向倆人。
野利部首領此時被劈頭蓋臉的指責,面上掛不住了,便拿狠戾的鷲目環視四周一圈,
“你們一個個裝的挺像人的,之前在黨項誰不是我這樣?虛偽!尤其是你——”
野利部首領忽然把矛頭指向了元無憂,指著她鼻子就罵,“你還用帶壞他啊?就你倆那點事兒,誰瞧不出來?”
她剛張嘴,萬郁無虞就反應過來了,立馬攔聲截斷。
“住口!你羞辱我便罷,竟還污蔑華胥國主?黨項八部的名聲,就是被你這種人敗壞了!”
話說至此,身穿銀白甲胄的少年可汗,就垂手去摸、掛在自己那一掐細腰上的鎏金鳳翅彎刀,瞬間就拔刀出鞘!
“我今天,就清理門戶!”
說罷,萬郁無虞便提刀要殺那個首領!
眾人眼睜睜看著,離遠了看這少年可汗身形單薄,瘦的跟竹竿似的不顯個頭。如今離近了看,他比那野利部首領還高出一頭,揮刀砍起人來,臂展寬闊,下盤堅實長腿有力!
他一腳步吭哧吭哧地跑起來,連青石地板都在震動,簡直天搖地晃!
而那野利部首領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就拔出自己身后的彎月雙刀,與之纏斗起來!
加上屋里地方不大,倆人近身搏斗起來誰也挨不著誰,只庫庫砍偏,刀刀往墻上砍。
隨后,倆人是被幾個部落首領攔住的。
七十高齡的費聽部老族長,彼時就連拄著拐杖,都顫顫巍巍地站不穩,卻還哆哆嗦嗦地勸道:“幺兒乖,男娃子太粗魯嫁不出去啊!”
“哎呀大外甥,有話好說別動手啊!”
這兩句勸慰,跟火上澆油沒區別,萬郁無虞越聽越惱火,他憤然推開她們,厲聲呵斥!
“誰再包庇她,就替她受死!”
慷他人之慨的人,最怕引火燒身,故而少年可汗此話一出,阻攔的人都開始拉偏架了。
下一刻,身穿犀皮銀甲的少年可汗,再次提刀沖了上去。
一看這男可汗渾身殺氣騰騰,奔著要對方命去的,連房當部那個小姑娘都倒戈了,她突然抄起鞭子、抽向男可汗手里的刀,明晃晃地幫著野利部首領。
而站在桌邊的元無憂,身體絲毫沒挪動,只雙臂環抱,眼瞧著他和幾個女人打斗,把木頭墻都砍碎了,嘩啦啦地露出填充的石頭。
就在這時,聽見動靜急匆匆趕來的襄陽太守,一進門剛要罵人,就差點兒被少年可汗一刀劈在臉上!
嚇得他慌忙往女國主身邊跑。
他看著面前亂打的一男一女,滿眼驚魂未定,伸出顫抖手指,指著又一刀砍在野利部首領肩膀的少年:“他瘋了吧?你不攔著嗎?”
米擒林卻憤然道:“你不幫他嗎?”
元無憂搖了搖頭,仍語氣從容鎮定道:
“我要是下場,這性質可就變了。如果他連這種事自己都辦不成,也不配做可汗,統領黨項八部,干脆回家找媳婦生孩子去算了。”
襄陽太守點頭思索了一下,還是忍不住上前,揮袖阻攔:“哎呀你倆別砸墻了!我還得修啊!這新野館驛里的都是老物件,都是你們國主她娘,在新野任職的時候修的啊!”
野利部首領到底還是被他給殺了。
萬郁無虞一刀沒砍斷野利部首領的脖子,就一腳踹倒她半死不活的身軀,又庫庫補了幾刀!
扎的血光四濺,崩的他那身銀白甲胄布滿猩紅的鮮血。
這少年可汗殺完人后,一手提著刀柄,一手抹去自己白凈臉皮上的血,隨即扭過頭,看向奔她走來的小國主。
他那張眉眼陰寒狠戾的臉上,倏然軟化了幾分,深藍鳳眸里凝著幾分委屈無助:“無憂,我做錯了嗎?”
襄陽太守瞧得瞠目結舌,憋不住心直口快地,抬手指著朝他身旁女國主走來的少年,評價道:“少主你看,他又裝上可憐樣兒了。”
元無憂雖然心驚于萬郁無虞的殺伐果斷,對自己部下都能狠心自斷手足,但知道他這時候,最需要支持和撐腰,也挺佩服他的魄力。
故而她只能硬著頭皮,繃著一臉嚴肅地,迎著少年可汗越來越近的陰寒目光道:
“只要你有能承擔后果的底氣,無論你想怎么做,就都是對的。”
倒是剛才還說跟米擒林取向一樣的,那個房當部的姑娘,看到野利部首領當場被砍死,死相慘烈,傻眼了。
沒想到,這個男可汗居然這么心狠手辣!黨項交給這樣的人統治,還是最卑賤的男人,最讓人瞧不起的叛徒之流!黨項還有前途嗎?
思及至此,房當部小首領看向萬郁無虞的眼神里,滿是厭惡,對元無憂也一樣嫌惡。
她邊收起自己染血的鞭子,邊斜眼道:
“華胥國主是在男尊父權的統治下,待久了吧?居然幫男人造女人的反?怪不得男可汗敢當你們華胥的叛徒,你也是女人的叛徒!”
面對這樣劈頭蓋臉的指責,華胥國主仍眉眼嚴肅,鋒眉鳳目銳利陰鷙,不怒自威。
“我幫的并非女人男人,而是黨項可汗,幫他維護法度。如果今天站在這里的黨項可汗是個女人,我不會勸她這些,我會直接告訴她按規矩處理。”
“別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屁話!”
房當部小姑娘把捆好的鞭子、放回自己腰間的皮套里后,便一擺手,不耐煩道,
“女人就該幫著女人,就像中原男人包庇男人那樣,都是為了給自己留條活路!你怎能為了屁大點兒小事,就胳膊肘往外拐呢?”
元無憂聞言,也憤然怒斥道——
“大敵當前!只有正邪對錯,由不得你們逞什么義氣,你們為一己私欲壞我的大事,還敢拒不承認?怎么,我錯怪你們了,還是白蘭誣告你們了?我可從來不打師出無名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