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宇文懷璧氣走,關上門后,高延宗轉身時還傲慢地挺胸抬頭。
正和面前雙臂環抱盯著他的姑娘對視上。
隨著她的視線下滑,高延宗才循著目光看去,不自覺地耳根轟然一熱,并攏了腿,扯了扯濕淋淋的斗篷下擺擋了擋。
“出來的匆忙,所以沒怎么穿好。”
“不是故意的嗎?”
高延宗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抬上挑的眼尾,桃花眼噙著笑。“是又怎樣?”
元無憂忍無可忍,猛地一把擒住他抓著自己衣擺的手腕,將男子拖拽到里屋內室,徑直繞過浴桶、將人推摔到榻上。
“你剛才怎么答應我的?不是說不給我惹麻煩嗎?”
套著濕漉漉斗篷的男子本就高挑頎長,此刻被扔在床上時,沒擦水漬的瘦白雙腿僵直無措地離了地,腿肚子磕在了床沿上。
身下的被褥瞬間被他洇濕,他疼的瞬間眉頭緊皺,剛要去揉,站在床頭的姑娘就欺身壓上來。
“咱倆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了,你還想要逼婚不成?”
姑娘雙手撐在他腰側,此刻俯身貼近他,幾乎臉貼臉,琥珀鳳眸微瞇,滿眼咄咄逼人。
高延宗臉上平靜,眼神沮喪。
“我錯了,可我忍不住。我也沒想自不量力的宣示主權,可你聽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我再不出去,難道要等他跟你進屋,才能發現屋里有人了嗎?”
“胡鬧,輪得到你爭風吃醋嗎?”
高延宗抬眼,深情的桃花眸子噙著笑意,“拋開門不當戶不對不談,你先跟…不,是我先跟你有名有實的,”他語氣堅定起來。“我不能吃醋嗎?”
“噗嗤……”
“你笑什么……罷了,你盡管笑吧,為何我能后來者居上?因為我又爭又搶。”
元無憂本來也沒太生氣,見他鬧事鬧得有理有據,也就原諒他了。
就在這時,她目光瞥見他濕漉漉的斗篷底下,那起伏的胸口,才想起他應該是直接從浴桶里出來的,便轉過頭去。
“繼續洗吧,我出去回避。”
說著,元無憂收回了撐在他身側的雙手。
在她站起身,要走之際,男子卻突然坐起來、拉住她的右腕,
“其實我洗完了。你別躲著我。”
她斜睨一眼坐在床沿的男子,“放手。我對你沒興趣了。”
男子眉頭一挑,眸光瀲滟,“胡說!你要說不喜歡我了還有幾分可信,說對我沒興趣了絕無可能。世上哪有比我更騷的男人了。”
元無憂險些被他氣笑,“你哪來的自信?瘦的跟個刀螂似的,跟風騷沾邊嗎?”
“是,我長得不好看,身段也不行,可是哪次是我用藥了嗎?還不是投你所好么?”
說著,高延宗拿握住她那只細手的指頭,在她溫軟的掌心輕輕滑動,一邊還抬眼觀察她的反應。
見她沒阻止,也沒吭聲,倒是那兩只白凈的耳尖突然泛起粉紅,便知她是有反應的。
高延宗心里有數,便順著相握的手、一把將姑娘拉進懷里,任由她僵著雙手撐在他腰身兩側的褥上,卻恪守分寸的不觸碰他的身體。
男子上挑著泛紅的眼尾,桃花眼噙著勾魂的笑意。
“別那么古板,學茅山老道禁欲修身嗎?年輕小姑娘就該鮮活一點,沉淪世俗。”
他轉而拿手指撩著她的頭發,語氣深情繾綣,“都說色授予魂,我色已授,你便不能與我靈魂共鳴嗎?”
元無憂望著身下媚眼如絲的男狐貍,只覺心火旺盛,遂咬牙恨道:“狐貍精!”
“那你是坤道姑,要來收妖嗎?”
“你就這么欠收拾?”
高延宗翹唇笑了笑。“陛下,我信你了。”
“信我什么?”
“信你能普渡我成仙,信你能……撈我靠岸。所以我現在要跟你打好關系,等哪天我成了不系之舟,還指望你給我個去處呢。”
元無憂知道憑他狐疑的性子,能說出這番信任的話有多不易。她沒再說話,只捏了捏他的臉,觸手肌膚卻濕漉漉的。
她這才想起,他身上濕著,就這一抱,都給她的衣襟暈濕了。
“把濕衣裳換下來,會生病的。我出去回避一下,你要照顧自個兒的身體。”
說著,元無憂再次從他身上爬起來,卻才剛站直了身,又被他抓住一只手,而后在她的注視下,在她掌心輕輕一吻。
而后抬起上挑的殷紅眼尾,看向她。
“盡管鄙夷我吧,我就是這樣沒原則,不要臉,從前覺得是互相拖累,現在見你能獨當一面,威風無兩了。又拖著自己這身累贅,回頭來討好你。”
元無憂早知如此,也沒感到意外,只平靜道:“我只讓你歇歇腳,一會趕緊走。”
見她如此堅持疏遠他,高延宗呵的一笑。
“既然嫌棄我,為何不把我扔在街上?”
“剛才無論是誰,我都不忍心扔在街上。”
男子聽罷,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我早知自己幾次三番拋棄你,現在又愛慕強權的來找你,你只會嫌惡我。可我從始至終,要的只是做你見不得人的姘頭。我使出渾身解數,只想讓你拿我吃飽嗜足了,以后仍舊最想*我。”
這話說的元無憂一愣一愣的,她還是掰開了他的手,把他丟在床上。
結果高延宗突然焦急地脫下濕斗篷。
元無憂趕忙扭頭就走,卻被他叫住!
“等等!這是你的東西。”
她回頭一看,只見高延宗穿著濕到透肉的白里衣,漏出藏在交領衣襟里的、一疊濕漉漉的白布。
而后瞪著褐色眼眸,一臉正經地問她,“用還給你嗎?這是上次我幫你洗的那條,原本晾干了,可是現在……又濕透了。”
一看見他懷揣著自己的褻褲,元無憂震驚又羞臊。
“你收著它干什么?居然還揣在衣服里?”
“這是你貼身的東西,放在我貼心的地方,就像你在身邊一樣。至于淫魔,我倒沒那些想法。”
元無憂想搶過來燒了,又覺得反應太大,不至于,索性無奈地擺手,
“行了,你要是喜歡就留著吧。”
高延宗唯恐她誤會,便眨巴著長睫,
“我只想著,下次你來我這里,至少還有貼身衣裳換。”頓了頓,他還是猶豫著出聲,
“我可不會對著你的小衣裳想你……你給我的東西,我都視若身體發膚,不能割舍,不會褻瀆。”
“……行了行了,”元無憂還是忍不住,把那疊白布從他手里奪過來,“我還是扔了它吧,有那枚玉韘就夠了。”
說著,扭頭就扔地上熏艾草,除濕氣的香爐里了。
坐在床邊的高延宗眼看著她發火少褻褲,也不敢吭聲。
而她再回頭時目光冷凝,略帶審訊。
高延宗趕忙給自己辯解,
“我還沒那么……饑不擇食,是有男人可能對姑娘家的手絹肚兜耍槍,可我也覺得太骯臟了,從來沒動過那種心思,留你的小衣裳也是想還你,真沒有……”
“行了別解釋了。”
這個話題屬實尷尬,心火未平的元無憂聽得煩躁,趕忙制止。
可她眉眼陰鷙,語氣慍怒的樣子,讓高延宗以為她生氣了。他有些沮喪,“你對四哥,想必從來沒有這種疑問吧?”
“他私下里如何,你們兄弟朝夕相處二十來年了,你應該比我清楚。”
見她又跟自己打太極,高延宗心頭悲涼的同時,忽然眉頭一挑,
“那你能怎么辦呢,純情的童男就是不開竅,你就算想強迫他也打不過他。風騷的浪子你又嫌他風塵。”
“我沒嫌。”
“那你還誤會我?”
“嘖,你再啰嗦我就攆你出去了。”
“不行,我也要等蕭桐言,皇上命我來找玉璽,我總要裝模作樣努力一下。”
“也只有你,能把利用我說的這么理直氣壯吧。”
高延宗坦然地伸了個懶腰,抻筋蹬腿地活動了下,就松弛地往床上一躺,一手撐床,一手沖她招手,“過來,你也可以利用我。”
“你身子是鐵打的么?還不滿足?”
“想什么呢,我是看你也挺累的,哄你休息罷了。”頓了頓,男子抬眼戲謔,
“怎么,你一看到我,腦子里就只有那種想法?開了葷的小丫頭,可真難伺候,我快要遭不住了。”
元無憂眸光一暗,
“……只是快要么?我倒想看看,你什么時候才到極限。”
高延宗默默扯過一旁的被子,裹在身上。
“已經感受過了,不想再遭受。”
“哦?何時?”
“不告訴你,省得你借此拿捏我。我為利而來,你請自重,我賣身不賣藝。”
“嗯?啥?咱倆誰該自重啊?”
元無憂聽得云里霧里,又覺得自己可笑,便啐了聲“荒謬!”便搖了搖頭,冷聲道。
“不說算了,你休息吧。”
眼見她板著臉要走,高延宗又慌了,趕忙起身來拽她。
“別這樣……我說,我都說……”
嘴上卑微認輸的高延宗,心頭突然涌現出無限蒼涼。
要擱平時,他一跟她耍脾氣,要么她死纏爛打哄他說,要么他咬死藏著,她遷就他,也就過去了。可現在不同。
眼前穿著蕭家白袍軍服的姑娘,就是此地的座上賓,襄王地位垂手而得的華胥國主。她比過去更殺伐果斷,更喜怒無常。
他不愿說,她就真不追問,不愿聽。
倘若出于個人情感,只要她溫言軟語的哄他,吃軟不吃硬的高延宗,早晚會什么都告訴她。可現在的她高不可攀,貴人少語,高延宗就因為她現在的威名地位,影響力,替齊國投其所好討好她還來不及,更不能得罪她了。
所以在她的威懾下,高延宗只能打折了傲氣和原則,拿自己最隱密的、畏懼的事,來屈從她,討她高興。生怕他拒絕她這一次,就再也沒有接近她的機會了。
高延宗拽著她的衣角,把她拉坐回床沿,自己垂著眉眼,小聲道:
“別這樣……我就是害臊,哪次真拒絕你了啊。”頓了頓,他又道,“是真難受,那時候我哭都是控制不住的,太難受了。”
她盯著身旁男子那張愈發緋紅的臉,思索了半天才明白了些。
高延宗突然胸悶的厲害,咬著下唇搖頭。
“被人那樣,別人只是身體上難受,我是身心都難受。我接受不了失控的自己,我甚至……只能接受和你有肌膚之親。”
說這話時,他鼓起勇氣與她四目相對。
她無奈地松口,“好,以后只要你不惹怒我到極點,我都會克制自己,不讓你那么難受,失控。”
高延宗郁結的胸口突然消散。他松了口氣,褐色眼眸里微微濕潤,但深情濃郁。
“你說的啊……那,我以后我絕對不敢惹你生氣,再說了,你生氣時對其他人喊打喊殺,對我只是操到半死……已經算偏愛了。”
“知道就好。不過我真沒想到,你居然不喜歡那樣?我還以為……你什么都接受呢。”
聞言,高延宗眉頭一挑,“你瞧不起我?以為我外表放蕩,見多識廣,內里也放蕩?其實我要是真放蕩,第一次也留不到給你。”
頓了頓,他瞥開目光,“反正就是,我現在接受不了自己身心失控,你要想馴服我到心甘情愿任你擺布,就別不要我。”
說了這么多,就最后一句是重點。高延宗還是想回頭。
元無憂抿唇輕笑,“好。我能為了私情和你再續前緣,但不能為了齊國。”
聞聽此言,高延宗原本深情瀲滟的眸子都清澈了,平靜了。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