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男子眼神落寞,黑眸凄然,
“倘若他告訴我了,我定會阻止他自取滅亡的,偽造文書假傳皇命確實罪該萬死,這太荒謬反逆了……我不敢拿你的皇圖霸業去賭你對他的感情。”
元無憂目光爍爍逼人,逼視著眼前男子,
“你終于承認了高延宗偽造文書一事,你并不知情?”
高長恭黑眸驟然一抬,難掩驚惶。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漏嘴了。
“你說的……不是這件事嗎?”
對面的元無憂坦然點頭,
“也是一件,還有今天他獻舞,勾引陳國公主。”
既然已經說漏嘴了,高長恭索性破罐子破摔,他搖頭苦笑,“罷了,不承認也不行了,我給五弟作證詞時,你不是也沒信我么?”
“失去信譽,是你咎由自取。”
元無憂今天受了太多打擊,一繃起臉來,就冷漠的眉眼陰鷙,疏離。
高長恭最受不了她這樣疏遠自己,他登時黑眸凝重,語氣帶淚意:“你為何不信我?你們為何都不帶我?你真以為我不懂權謀、沒有心機嗎?我只是不想對別人用陰謀詭計!”
對面的姑娘索性雙臂環抱,冷眼看著鬼面男子歇斯底里的說胡話。
“高長恭,你聽聽自己說的話,你到底想說什么?”
“是我賴著你嗎?我受傷拖你后腿了嗎?你跟我斷干凈之后打架都不用我護駕,還搬出去住了,就算不要我了嗎?你什么意思啊?”
“我是不想你參與進來,無辜受牽連。”
“敷衍!”鬼面男子嘶聲怒吼,隨即語氣愈發沉重激烈,“我不是十幾歲的無知少年了,我愛聽你說甜言蜜語,但我不信,我分得清好賴!你跟延宗分分合合,為何對我這么決絕?我不信你是那種跟誰有肌膚之親,才格外關照的膚淺的人,我高長恭到底哪讓你失望了?”
元無憂罕見高長恭這么瘋狂質問,但他反反復復問的就是質疑她不信他,聽得元無憂登時怒上心頭。
“夠了!我為何不信你,你還好意思問?對面館驛不是遭刺客了嗎?所有人都忙的腳打后腦勺,你趕緊去忙你的!我還要找人呢。”
見她抬腿要走,高長恭也邁步向前,伸胳膊攔住,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還是不相信我對你的愛?我對你能不顧一切,豁出性命!”
比她高大半頭的男子那雙垂下的黝黑鳳眸里,眼神深邃又凄寒,元無憂甚少在他眼睛里看見這種悲傷。能把高長恭這種性格陽光明艷的美貌男子,給氣成怨夫,她屬實心疼,有些動容。
元無憂柔聲安撫道,
“長恭啊,我當然相信你的愛,但不能信你愛我沒有企圖。”
這句話像戳中了命門。高長恭突然黑眸怒瞪,語氣激烈!“我對你的愛就是沒企圖啊!我從未想過幫高家利用你,我能為了你六親不認,我甚至想過哪天跟高家鬧翻,就投奔你,就能沒有顧及的跟你私奔了……”
元無憂順口一說,沒想到他這么激烈,登時鳳眸微瞇,翹唇冷笑,
“即便你不想利用我,也有人能讓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利用我,戕害我。”
元無憂相信高長恭的愛,也相信他愛的純粹沒有企圖,但她不相信他背后的高家也對她沒企圖,他很容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驅使來利用她,畢竟高家一直都敢貼臉利用她,所以除了談感情,只要涉及事關切實的利益,她完全不能相信高長恭。
加上有高延宗的前車之鑒。至少高延宗能清醒的知道自己被利用,偶爾還敢反抗高家。但高長恭為人實誠,愚忠愚孝,很難察覺到自己被人當成刀子使,在刺向他心愛之人。
倆人沉默的片刻,把高長恭心都傷碎了。
他忽然感到胸口悶痛,剛中過毒的刀口似乎蔓延了尖酸的刺痛。他不動聲色地抬手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狀,卻怕被她發現異樣。
鬼面男子忍著胸口傳來的刺痛,因呼吸都牽扯到傷口,便只能語氣虛弱、又委屈地嘶聲質問,“你答應與我并肩作戰的,為何就這樣拋棄我了?”
聞言,元無憂再也忍不住,勃然怒道!
“住口!明明是你先拋棄我!為皇帝,為你弟弟,你都能拋棄我,你都不選擇我,憑什么要我上趕著賴著你?說實話,從你第一次為家國和弟弟拋棄我時,我的心就死過了。哪怕和你弟弟有私情,我也真心覺得他比你真實。至少他敢愛敢恨,對我傾其所有。”
高長恭被她吼的愣住,腦海中一時接受不了這些絕情的話,黝黑鳳眸愈發濕漉漉的。
“你說什么?你當真不愛我了?”
“不是不愛,是失望。我當然愛你啊高長恭,也愛你五弟,愛馮妹妹,愛黎民百姓……但我所庇護的,都是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你給我的感覺,也是。”
“怪我放不下一切,跟你去私奔?”
元無憂不禁皺眉,
“你怎么總鉆牛角尖?我是怪你不堅決,不護食。世人眼里你是好人,博愛,自己的金銀哪怕吃喝都能分給別人,但在媳婦這方面,你不該分給你弟弟。你這樣一分私心不給自己留,我怎敢信任你?畢竟你我道不同,陣營對立,眼下諸國群攻博望城,我一介亡國之君自然無需逃避,但你該為北齊守城。”
“我不是!”胸口痛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鬼面男子手捂胸口,剛壓下去的悶痛和哭腔又泛了上來。“我…我想獨占你,可我有那能力嗎?我以為那是正室該有的賢惠,我以為你會喜歡我大度,喜歡我幫你納外室面首……”
他一句句絕望的發問,面前的姑娘只目光冷靜地望著他。
“你只需要堅定的選擇我,追隨我,余下的事我會搞定,但你沒有。所以,高長恭,在你今天來質問我為何不信你之前,我還覺得哄你挺有趣的,畢竟對你親親抱抱都好像要逼奸你一樣,保守的很有反差感,但現在我膩了,你也該正視一下自身的問題。”
高長恭黑眸濕潤,儼然有些恍惚了。
“我…有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