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北周眾人在北齊占據的博望城的窯子里,果然發現了拓跋源的殘部。
這次進城逮人,自然是又得到了齊國主的應允,且是由蘭陵王的親信尉相愿帶兵。
在齊國領軍大將的精銳部隊進場控制下,元無憂跟著尉副將沖鋒在前,一進大廳,這哥們兒就手持馬鞭喝令:“整頓風紀查封楚館,都給我原地蹲好嘍!男的左邊女的右邊,雙手抱頭不許亂看!”
他這一嗓子中氣十足的喊出來,驚得全場呼呼啦啦人頭攢動,因有兩國大兵持刀動杖的在旁邊立著,卻沒人敢不順從。
與此同時!不知哪個屋里突然傳出一聲慘叫!殺豬般凄厲的哀嚎聲過后,又戛然而止。隨后只見突然竄出來個黑衣勁裝的男子,拿塊薄紗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眼,手持一把還在滴血的短刀沖出來!
這男子長身細挑,見了在場眾人也不懼,只徑直走到元無憂面前,跟她四目相對。
突然被提刀的男子沖到面前,元無憂慣性地摁住腰側的佩劍,臉上卻是沒反應過來的一愣:“你是何人?來刺殺本王么?還是失足男子…來手刃仇人了?”
這男的只瞇眼道:“你就是前朝皇太女,風陵王?”
“你認得我?”
男子冷哼一聲:“算你走運,老大說今日要離官家遠些,除了靶子不殺別人。”
說罷,他腳尖點地躥了出去、忽然蹭蹭幾步穿過人群、身形矯健地翻窗戶離去。
眾人并未被這段打岔耽誤太久,排查出拓跋源所在的客房后,尉相愿便帶兵退到紅館門外了,只讓周國人自行進去抓人。
客房門口。
待周國府兵先沖進去控制局勢后,元無憂只見眼前有道黑影一閃而過——身穿勁裝的彌月已經頭一個闖進去了!
先進去的鮮卑天子往里一站,正看到正中央是個低矮的大通鋪,其上躺的幾個倌哥不著寸縷,在自家府兵持刀弄棒的挾持下,正驚惶又怨念地在往自己身上蓋衣服,因布料不足只能露著胳膊腿,幾乎都只擋住了重要部位。
而正中央坐著那個女土匪,因被幾個甲胄府兵拿刀尖指著喉嚨,她此刻衣襟半敞,除了點沒露以外,其余都露著。
沒成想現場如此香艷靡麗,只肖一眼,就把彌月登時臊的…連雪白的脖子耳朵都紅了,只厲喝了聲“把衣裳都穿好!”
隨后,他便扭頭出來了。
彼時站在門口的元無憂,遠遠的瞟了一眼屋內情況,想起上次逮彪子的場景,已習以為常了。她剛要邁門檻進去,卻和扭頭出來的儺面男子撞個滿懷!
還順勢被他一把拉住那條好胳膊。
“不許進去!里面沒什么好看的。”
鮮卑男子那只手又涼又滑,握住元無憂的右臂腕骨,卻跟鑄了鐵一般沉重、有力。她不甘地抽出手腕,剛想罵他,抬眼便瞧見他露在木質儺面外、本該雪白如玉的肌膚,卻連薄薄的耳尖都紅了。
她登時眉眼促狹的笑,“沒什么好看的,你怎么耳朵紅成這樣?沒見過這種場面啊?怎么,跟你那幾個后妃…沒聚一起歡快過?”
一聽她開始胡謅打趣,隔著儺面都能聽到他把牙咬的咯吱響,含恨道:
“朕上哪見過這場面去?而且你現在身殘志堅的…別去自找折磨了。”
望著他木質儺面底下露出的,那雙長睫鳳眸里滿溢的羞憤欲死,元無憂倒是罕見這家伙情緒失態的時候。
不禁來了興致,語氣故意云淡風輕:
“我可不像你這么容易撩撥,我又不是沒見過這場面。”
宇文懷璧聞言,倏然瞪大了深藍色鳳眸,“你見過?和…高家兄弟嗎?那高長恭還說你們沒…”
“別想的那么臟行嗎?你以為我是你呢?我是前幾天抓鐵鍬…咳,抓這幫女匪她們二當家的時候見識的。”
元無憂不耐煩地解釋了幾句,望著眼前男子欣慰的目光,又后悔跟他解釋這么多了,索性推開眼前擋門的黑衫男子,蠻橫地要進去。
而他也再次伸出套了護腕的細臂,拉住她右腕,語氣一如既往的清澈冷靜,卻平添幾分踟躕和艱澀:
“抱歉,朕…我方才所言太過失禮了,剩下的殘局且交給禁衛軍處理即可,你能否在外頭陪我,別進去?”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宇文懷璧還極力克制著自稱“朕”的習慣,顯然是刻意想與她拉進距離,但他語氣再柔和也是清冷、僵硬的,頗有拒人千里的太陰神君下凡,欲與民同樂,卻不太有親和力的感覺。
而且此時沒見過什么世面的鮮卑天子,顯然比里面的女匪首“百鳥朝鳳”有趣的多。
故而元無憂便應聲,被他拽出幾步,還特意貼一旁的墻根站著。
趁四下無人,戴著儺面的鮮卑男子還微低下頭,垂著長睫鳳眸,看向面前的紅衫姑娘。
他出聲極低:“朕…我就沒去過任何后妃的宮院。唯一那次,就是三年前和你……可我們當時都喝醉了,實在記不起過程。”
這樣的話元無憂聽他提過多次,但她從未信過,這次也是一樣。她揚起臉來,挑眉笑問,“真的假的?那你為何不召后妃侍寢?”
望著她那張神情輕佻的嬌艷臉蛋,宇文懷璧明知她不信,還是急聲回應:“她們都是擺設!朕早就有你了,豈會棄珍珠而取魚目?朕堅信…你總會有回來那天。”
“嘖,我就不信你放著三宮六院,一口沒吃?改天有機會讓我驗驗,看你有無撒謊。”
隔著木質儺面,仍能瞧出鮮卑男子連睫毛都透露出疑惑,“朕撒不撒謊…你能怎么驗?”
她飽滿的朱唇輕吐:“親身體驗。”
面前的姑娘明明比自己矮了一頭,被他居高臨下俯視著,卻毫無仰視他人的虔誠,這姑娘反倒眉眼桀驁,笑吟吟地調侃著他。
這樣直白又隱晦的話,聽得宇文懷璧倏然瞪大了眼,心里登時像被藕絲裹住、糾纏。那樣復雜,卻又被這樣柔軟的侵略勒出蜜意來。
見他愣住不語,元無憂故意踮起腳尖,試圖拉平身高差距,臉貼臉地湊近男子的儺面。
“怎么,不愿意?學高長恭呢?可是你跟他不一樣。他是真純情,尊重我,對我、對自己都又守規矩又克制,而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