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成幃自是聽得出寧王在指責自己,不動聲色的夾了些蝦仁放入花如錦碗里,語氣平靜的說道:
“畢竟是晚膳,哪能吃太多油膩的東西,倒是這道清炒蝦仁,制作時將蝦仁裹上蛋清和黃瓜,胡蘿卜清炒而成,看上去每個蝦仁晶瑩剔透,吃著脆能爽口,鮮甜美味,而且有助消化,老少皆宜,可以多吃些。”
“清炒蝦仁哪里的做法不是一樣。”
朱枳燁毫不示弱,又用勺子小心翼翼的盛了些文思豆腐到花如錦面前,笑著說道:“小花兒,你可別看這道菜尋尋常常,卻最能展現揚州菜精細的刀工,一縷縷豆腐絲在湯中迸發如同水中芙蓉一般,可謂格調高雅,歷來是文人墨客的最愛,不僅入口即化,還清醇軟嫩,甚是可口。”
本以為可以好好的享用一頓飯,但兩人這番舉動讓花如錦倍感壓力。
呆呆的注視著兩人遞上來的菜,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只得自顧自夾了些筍片送入嘴中,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嘗就贊不絕口的說道:“以前在江陵城就聽我表哥說揚州的大煮干絲堪稱一絕,用切成細絲的豆腐干配以雞湯和筍片,還得用文火純煮,還真是好吃。”
話落,趕忙為鄔慕檸和葉成幃、朱枳燁分別夾了些,催促道:“你們快嘗嘗,這道菜一定得趁熱吃。”
鄔慕檸已然察覺到葉成幃是心儀花掌柜,這書呆子在京中太學待了許多年,即便是公主、郡主對他百般殷勤,他都是一副清高自是的態度,還從未見他對哪家女子這般親近過。
更何況他與花掌柜本就有過婚約,這點眼力見她哪會沒有。
而且,她也看得出花掌柜心里裝著葉成幃,否則她一個姑娘家怎會大老遠的來到省府做幕僚。
偏偏自己身邊這位傻王爺硬要往里湊。
眼見著屋子里已迸發出濃濃的火藥味,鄔慕檸順著花如錦的話順勢轉移了話題:“聽聞舒家二公子隨顏公子一道去北方投了軍,這可真是叫人不解了,他那長兄如今已進了太醫院,他也能有著大好的前程,怎生不遠萬里的去過那苦日子?”
“男兒志在四方,報效家國本是理所應當之事,哪能整日里只想著陷在溫柔鄉里。”
葉成幃余光斜倪了眼朱枳燁:“我倒是很敬佩舒二公子這番氣節。”
“葉成幃,你不就是想說本王不求上進,何必指桑罵槐?”
朱枳燁腦子再不靈光,也能聽出他話中的深意,癟嘴道:“你別以為替朝廷破了幾樁案子,得到父皇的賞識,就能對本王指指點點,魏老都說了,本王就是塊朽木,我何必再去想那些糟心事。”
靜默片刻,他也不想再繼續裝傻充愣,直言道:“本王清楚你并非故意針對,不過是想替魏老試探我的心志,可本王今日也將話說在前頭,本王平生只想隨心而活,不愿卷入任何紛爭之中。”
葉成幃并未急著答話,慢悠悠的盛了碗雞湯,隨后又將一枚蝦仁夾入碗中,湯色并未發生變化,接著又夾入一絲色澤濃郁的鱔魚放入湯中,湯色立時變黑。
朱枳燁露出一臉不解:“你想做什么?”
“這干絲湯乃淮揚菜的杰出代表之一,色澤鮮亮清醇,可若是混入了別的菜進去它就不叫大煮干絲。”
葉成幃娓娓細說道:“殿下若只是尋常百姓,你的這份夙愿也的確是再尋常不過了,可你別忘了,你是大業朝的皇子,就算你想守住自己這份心志,那些別有用心之人能夠答應嗎?”
“怎么,難道還有人想趕鴨子上架不成?”
朱枳燁冷哼道。
“準確的來說應該叫做鳥盡弓藏。”
葉成幃眼眸微微眨閃著,幽深一笑:“更別說殿下算不得一張好弓,在別人眼里頂多算是只并不想出頭的鳥罷了。”
“既然知我不想出頭,又何必做趕盡殺絕之事?”
“那殿下就得去問問你的皇兄允王殿下了。”
葉成幃提醒道:“你不過是來趟江陵城他便想對你痛下殺手,難道你還指望他將來能夠善待于你?”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至于福王,他為了扳倒允王,不惜搜羅允王一切罪證想要置他于死地,更甚者,我近來查到卓家這些年一直與北國有著生意往來,所販賣的物品以鐵礦石和米糧最重,殿下仔細想想,單憑卓家能有這么大的本事做這樣的生意?”
“販賣鐵礦石和米糧?”
花如錦驚得目瞪口呆:“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朝廷禁止商人向北國提供這兩樣貨物,那可是通敵賣國的大罪呀。”
難怪他方才不允許自己插手卓家的事,這要是牽扯到福王,自己不是要引來殺身之禍。
寧王聽得也是神色大變,難以置信的質疑道:“福王兄曾多次參與北征,他最是知曉北地軍士的不易,不可能縱容卓家行此不義之事,定是卓家瞞著他私自所為。”
“殿下,卓家即便是皇商,可也只是商人啊,他從何處弄到的鐵礦石,前往北地的通關文牒又如何得來?”
鄔慕檸覺得殿下活得太過單純了些,鄭重提醒道:“正是因為福王殿下多次北征,手底下又有不少心腹仍駐守邊關,他才有此本事瞞天過海的將這兩樣貨物賣給北國呀。”
聽到這話,花如錦心里不由得一凜。
駱楚淮身為五軍都督府左都督,遙領全國兵馬,也不知他是否也參與了此事。
通敵賣國那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他要是與此事有關聯,自己將來不也得跟著倒霉。
但轉念一想,自己并未隨他回京,還有回旋的余地,又開始暗暗慶幸起自己所做的決斷,沒有貪圖富貴,領著花幼恩回到駱家。
不然,如今自己怕是得提著腦袋過日子了。
“大人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花如錦看著葉成幃,很想知道他接下來的打算。
這家伙心里總是裝著許多事,眼下自己都做了他的幕僚,他卻不肯與自己推心置腹。
葉成幃眸色微頓,緩緩言道:“借眼下這樁案子徹查卓家,但我想福王果真牽涉其中,定會遇到不小的阻礙。”
“將士們在邊關浴血奮戰,福王若果真做出通敵賣國之事,別說是父皇,我也不會放過他。”
朱枳燁神色一轉:“我既然答應小花兒插手卓家之事,這次我便與你一起將此事徹查到底。”
葉成幃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泯然笑道:“這倒像是魏老教出來的弟子。”
“葉成幃,本王只是不喜朝堂上那些爾虞我詐的伎倆,但并不代表本王是個昏聵無能的睜眼瞎。”
朱枳燁一本正經的說道:“大業朝是皇爺爺和無數將士拋頭顱灑熱血打下的江山,如今父皇將朝廷內外治理得井井有條,四海升平,本王絕不會容忍有人為一己之私攪亂這太平盛世。”
“但愿殿下不忘今日之言。”
葉成幃頷首笑道。
他能有此覺悟,魏老總算是可以安穩地頤養天年了。
瞧著兩人握手言和,花如錦和鄔慕檸也是打心底里高興,紛紛附和道:“快吃菜吧,可別可惜了這一桌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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