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安眼睜睜看著花家小姐奪馬而去,有些不知所措。
短暫的沉思了片刻,他只得速速跑進去稟告公子。
葉成幃此時正領著陸修遠進入巡檢司大堂里,和管事通判協商接觸查驗楚江中打撈的那批尸體,見汀安神神秘秘的走了進來,卻沒有見著花如錦的蹤影。
他沉著臉聽汀安在耳邊小聲嘀咕了句,臉色陰晴不定了一陣,隨后卻裝得若無其事的朝著陸修遠吩咐道:“陸典史,既然牌票已經送到,你速帶人前往楚江邊和義莊接管所有尸體。”
“慢著。”
管事通判立刻攔下陸修遠,恭敬無比的朝葉成幃拱了拱手:
“葉大人,你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郎,被派到荊州府公干,又是溫知府授命審理江安縣各樁案件的,下官于情于理都該給葉公子幾分薄面,只是這件事情下官不敢擅作主張,操江御史臨行前已經有了定論。”
想了想,他又湊近了些,不惜卑微的與他解釋道:“葉大人,并非下官有意為難你呀,咱們都是官場中人許多事情你該明白下官的苦衷,這件事情關乎國運興衰,稍有不慎就會惹來大禍。”
“不過是一介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豈能當真。”
葉成幃面露慍色:“當今天子向來以仁義治天下,勤政愛民,爾等受陛下信賴,豈能不明緣由就隨意聽信一介術士的話。”
“這話可萬萬不能亂講的呀。”
管事通判忌憚著首輔大人和吏部那幫大員,也不敢對他不敬,繼續卑躬屈膝的勸說道:
“葉公子,我的葉大人,你飽讀詩書,該是十分清楚,當年太祖爺能打下大業朝這片江山,除了如今的首輔大人有輔佐之恩,那已經仙逝的國師同樣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勞,他老人家雖然已經羽化登仙,可他的子子孫孫卻不敢怠慢呀。”
這事葉成幃自是清楚。
那已經仙逝的國師曾是道家出身,因滿腹經綸,在太祖爺當年起事時沒少替他出謀劃策,因此才成就了如今大業朝的天下。
此人雖被人們詬病為妖道,卻備受太祖爺的器重,為此使得全天下所有道士至今還能受到禮遇。
只是,總有些別有用心之人借著這層殊遇蠱惑人心,危害世人,才真真是妖道。
“國師當年嘔心瀝血替太祖爺打下這片江山,結束了亂世,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本縣自是敬重,但本縣身為一方父母官卻也不能縱容有人存心挑唆是非,陷當今陛下于不易。”
葉成幃目色更冷,態度決絕的再次朝陸修遠揮了揮手:“速去。”
“葉大人。”
管事通判見狀也只得冷下臉來:“下官今日若不依從,葉大人莫非是想要與我整個巡檢司為敵?”
說罷,堂中兵士們手中佩刀皆已拔出一半,露出鋒芒的刀鋒。
陸修遠也不示弱,大手一揮,所有差役們紛紛亮劍。
正當堂上劍拔弩張之時,溫毓鳴領著師爺穆賢急急忙忙趕了進來。
“哎喲,葉老弟,韓通判,你們這是作甚。”
溫毓鳴看得一陣心慌,連忙上前相勸:“都是一起共事的同僚,何必鬧得如此僵硬。”
一個是吏部和首輔的人,一個是直接為皇帝辦事的,說起來都是自己的下屬,可他誰也不敢得罪。
“知府大人,你來得正好。”
韓通判目光短暫的與葉成幃相接后,便轉而看向溫毓鳴:“關于祭祀楚江的大典這是操江御史離開前定下的,知府大人提領整個荊州府,下官想你并不愿與督察院結下梁子吧。”
“韓通判說的哪里話。”
溫毓鳴老沉的眼眸中劃過一抹狡黠。
他自是不愿和地方軍政生了矛盾,忙不迭走到葉成幃跟前勸阻:
“葉老弟呀,近來江安縣發生的怪事本府也略有耳聞,且不說那赤眼白眉的怪物和僵尸一事,楚江上憑空現出上千具浮尸,這可不是小事,若不能早些穩定民心,又果真如那道人所言一旦引起大亂你我都擔待不起啊。”
“用活人去告慰死人亡靈,這法子下官倒是聞所未聞,知府大人就不怕這些無辜的冤魂到了夜里會向大人喊冤?”
葉成幃話音剛落,溫毓鳴聽得汗毛倒豎,額間已滲出一層冷汗。
“昨夜下官已連夜帶人入白頭山將前陣子滋擾村民的兩頭怪物捉拿歸案,不過是兩只因饑餓下山尋食引起的一場誤會,至于胡家村里驚現僵尸一事我想也定是有依據可查。”
葉成幃鄭重其事的說道:“如今只需查明楚江上那些浮尸的來由便能堵住悠悠眾口,可巡檢司卻故意從中阻攔,下官倒是想問問韓通判居心何在?”
“葉大人此話何意?”
韓通判再也沒了好臉色:“下官奉陛下差遣,凡事只需向陛下匯報,即便是居心叵測倒也無需向葉大人稟告。”
話落,將手中佩劍順勢拔出狠狠插入地板,眼眸陰狠一閃:“葉大人今日若想違逆巡檢司違逆督察院,那便從下官的尸體上踏過去。”
“看樣子韓通判是料定本官不敢逆天而行。”
葉成幃目色一轉,將手中劍直指韓通判脖頸間,隨后慢悠悠的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大聲道:“本縣離京前,陛下特賜這枚免死腰牌,享有先斬后奏之權,本縣倒想問問,韓通判這顆頭顱今日是斬得還是斬不得?”
看著他手里那枚晶瑩剔透的玉牌,眾人皆是聞之色變。
韓通判整個人踉踉蹌蹌往后連退數步,趕忙讓出路來:“下官不敢。”
溫毓鳴也沒想到陛下竟然器重狀元郎到了如此程度,果然是首輔大人和吏部選中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樣。
難怪他肯下放江陵城,原來是有皇帝做靠山,這還真是招惹不起。
可祭祀江神這是操江御史定下的,他也不敢馬虎,只得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繼續哭勸道:“葉大人,你體恤百姓之心本府深有所感,只是眼看著就要到了中秋之日,你再生枝節,惹來民怨到時又該如何收場?”
“如若不能查明緣由,下官自請革職入京請罪。”
葉成幃神色堅定的回道。
本以為這張底牌可以留著以備他用,但花家那妮子怕是打定了主意要救程霓霓,容不得他再作遲疑。
得了他的承諾,溫毓鳴和韓通判也不敢再阻攔你,紛紛附和道:“既然葉大人如此篤定,那咱們就以中秋為限,倘若查不出別的緣由,到時休怪我等無情。”
“在下自不會讓各位大人失望。”
葉成幃冷冷的丟出幾個字,收了佩劍,領著治下差役們毅然決然離去,直奔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