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錦將柳氏送回府,待得主仆二人進了門,這才轉身前往對面的張家。
李家的門庭富麗堂皇,處處都透著大戶人家的高貴氣息,再看看張家的屋舍,矮小破舊,相比之下,的確是簡陋多了。
如果張家娘子貪圖李家的富貴,使些手段將女兒嫁入李家,如今生米煮成熟飯不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為何縱容李家公子哥與她女兒暗中相會這么久卻又將人告上了公堂?
懷著滿腹的疑問,她重重的敲響了張家的院門。
一直等了許久,才有人出來開門。
迎面出來的是位身形臃腫的中年婦人,穿金戴銀的盡顯貴氣,倒與這簡陋的宅子顯得格格不入。
而且,身后還跟了兩名模樣矮小瘦削的女使。
“你哪位?”
婦人充滿警惕的瞥了眼花如錦,瞧著很是面生,頓時沒好氣的望向對面的李家,陰陽怪氣道:“是柳婆子尋來的說客?”
聽她說話的語氣,花如錦便猜到該是張家娘子,直言道:“夫人要這樣認為也未嘗不可。”
“瞧著姑娘年歲不大,不好好在家學些女紅針線的活,跑出來拋頭露面替人做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事,簡直是不像樣。”
張家娘子一臉憤懣的瞪了瞪眼:“你去告訴那行柳的,他兒子這次只有一條路,沒得商量。”
話落,重重的將院門關上甩手而去。
對于這種情況,花如錦早已見怪不怪。
前世里替人打官司遇到的許多情況甚至比這還要糟糕。
所謂收人錢財就得替人消災。
這點打擊她尚能經受得住。
看了眼緊閉上的院門,她只得平心靜氣的回了李家。
見著柳氏跟前的女使,花如錦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我瞧著張家娘子倒也不像你說的那般不容易。”
若是沒點家底,哪能使喚得上女使。
光跟出來的就有兩位。
“說來也怪,往常張家娘子都是省吃儉用的,就算是件新衣服也舍不得穿,近來卻是大方得很,不僅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連院里的女使奴婢瞧著出過門的都有五六張面孔。”
柳氏的小丫鬟捋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也沒聽說她家以前這么富裕。”
“許是傍上了貴人也說不定。”
花如錦苦笑著問道:“張家那小姐可還在家中?”
“想來是在的。”
小丫鬟狐疑著點頭:“奴婢并未見著她出過門。”
“看來得想法子見見這位張家小姐了。”
花如錦心里突然生出了些惡趣味。
既然是一對情真意切的有情人,如今情郎都要上斷頭臺了張家小姐竟如此能沉得住氣。
要么就是真的受了辱要么就是有著化解不開的深仇大恨。
望著小丫鬟,花如錦再次確認道:“你家公子與張家小姐的確是情投意合的?”
小丫鬟信誓旦旦的抬手示意:“奴婢敢以性命作保。”
“我信你。”
花如錦輕抿唇角,噙著一抹淡若縹緲的笑:“你會哭嗎?”
“哭?”
小丫鬟不明所以的愣了愣,隨后嚶嚶啼哭了一陣,立馬又轉為平靜的笑:“花小姐,這樣可以嗎?”
“我覺得挺好。”
花如錦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去買些祭祀的紙錢待會就到門外如實將你家公子如今的情況哭給張家小姐聽,她若對你家公子還有仇怨聽了你的哭訴自會解氣,倘若沒有嘛.”
話到這里,她語聲漸漸頓住。
抬眸看向小丫鬟,小丫鬟心領神會:“奴婢懂,奴婢這就去置辦。”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本是異常平靜的李家、張家門前突然響起了一陣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聲:
“公子啊,奴婢今日只能在此提前送你了,老爺說你犯下如此有辱家門的罪孽,行刑時必遭萬人唾罵,不讓奴婢和夫人去送你,你來世可得擦亮了眼,別再結交些狼心狗肺的。”
花如錦靜靜的站在李家的院門前看著小丫鬟哭得悲痛無比,一時間倒有些哭笑不得。
不多時,周圍就有了動靜。
她回眸去看,發現并非是張家人,而是柳氏氣沖沖的奔了出來。
“夫人醒了?”
花如錦不緊不慢的問道。
“花小姐你這是做什么?”
柳氏沒好氣的朝女使瞪了瞪眼,正欲斥責,花如錦連忙朝她輕噓了聲:“夫人若想救出令郎就聽我的,暫避片刻。”
柳氏聽罷,只好半信半疑的退到了院子里面。
不多時,對面張家的院門就重新有了動靜。
花如錦抬眸去看,只見這次從門縫里映出的是一張清麗的鵝蛋小臉。
脖子上被一層紗布包裹著,整個人看上去異常的憔悴。
花如錦心里一驚:莫非她是尋過短見?
那女子目光沉沉的瞟了眼門前啼哭的小丫鬟,正欲出聲,先前那臃腫婦人領著兩名女使立時沖了出來。
老婦人拉著她就是埋頭痛哭:“你這臭丫頭,即便是遭受了天大的禍事你也不該自尋短見,狠心的拋下為娘,你讓為娘一個人怎么活呀。”
女子對跟前的哭泣聲似乎無動于衷,雙眸死死的看向花如錦緩緩搖了搖頭。
之后抬頭望天,比出兩根手指。
花如錦默默的看著她手里的動作,最后院門被再次嚴絲合縫的緊緊閉上。
回想著她方才的眼神,并無怨憤,反而是充滿了無奈。
也學著她的動作看了看天,比劃了下手指,沉思一番,立馬心領神會,欣喜的朝著還在啼哭的小丫鬟喊道:“可以了,收工吧。”
“收工?”
小丫鬟一頭霧水的回來,隨著花如錦一道往院里走:“張家小姐好像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呀。”
“她已經說得很明白,你家公子是清白的。”
花如錦笑道。
“可我什么都沒聽見呀。”
小丫鬟更加費解。
聽到二人的對話,柳氏也連忙趕了出來,急著問道:“花小姐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花如錦語氣甚是篤定:“不過還得借夫人的丫鬟一用,明日隨我一道去獄中探望令郎。”
至于為何不讓她親自前往,想來這婦人也明白其中的苦楚。
柳氏臉色暗了一陣,忽然抬起頭來看向小丫鬟:“翠翠,你去獄中告訴你家公子,只要他肯回頭,往后不管他想娶哪家的女娘,我都不會再過問。”
話落,已是淚濕沾巾,一邊拂淚轉身一邊吩咐屋內的女使替翠翠收拾包裹,目送著兩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