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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李府,李如安換了常服便往主院走去,路上碰見同行的李如云,兩人聊著閑話進了院子。
主院已經改名為如意軒,屋內擺設裝潢截然不同,簡潔低調中帶著雅致溫情,屋里窗下貴妃梨花木榻上,蔣麗倚著素青軟枕,白皙柔和的臉帶著滿足的笑容,旁邊坐著李元,正一手拿著詩集,一手放在蔣麗的腹部,低低朗讀,神情愉悅,氣氛融洽。
“老爺,夫人,大小姐和三小姐來了。”王媽媽打開簾子走進來,笑盈盈說道。
“父親這做法甚好。”李如安走進來,微笑說道,后面李如云捂嘴偷笑。
蔣麗臉一紅,趕緊坐起身整了整衣裳,李元則哈哈一笑,放下詩集笑道,“回來了,可見過太后娘娘和陛下了?”
“嗯,見過了,父親這是哪學的胎教?”李如安說著坐下伸手搭脈。
“胎教?”李元不解。
“是,是老爺看我閑悶了,讀寫詩句給我聽罷了…”蔣麗臉頰粉紅,局促說道。
“顧名思義,胎教就是對未出生的胎兒進行外界教育,可以通過音樂,撫摸,話語等等,讓胎兒接收正面的訊息。”
“這么小點就會聽到嗎?”李元和蔣麗訝異對視,驚喜不已。
“當然,母體心情放松,多聽一些舒緩的音樂,特別是血脈相連的父親或親人的聲音,對孩子以后的智力發育很重要。”李如安收回手笑道,故意說得夸張些,以后李元就多一件事忙活了,少費些心思在外面。
“哈哈,那敢情好,以后我就天天給他說話,讀詩集,以后一定是個頂聰明的孩子。”李元欣喜笑道。
“娘,那阿云以后也天天來給您講故事,還有彈琴。”李如云握住蔣麗的手,開心雀躍。
“好好,阿云的聲音最好聽了,孩子肯定喜歡姐姐的。”蔣麗心花怒放,柔柔笑道。
李如安把蔣麗的褲腿挽起,簡單在幾處穴位灸了艾絨,再下了針,緩和片刻拔針,對上蔣麗緊張的臉,微笑說道,“放心吧,都好著呢,只是落水時湖水冰冷,有些寒氣,我接下來給你艾灸幾次,發了寒氣就沒事了。”
蔣麗徹底放心下來,撫著腹部,臉上閃著耀眼的母性光輝。
李如安收著針袋,邊向李元說道,“父親,明日我和桓王去一趟韓相府,看看韓綜母親的病。”
李元愕然,隨即有些臉黑,“他們幾次三番上門我都拒了,現在還不死心,他們去找你了?”
“父親,此事對我們不但沒有虧損,而且是好事。”
“好事?他韓綜向來對著我囂張狂傲,趾高氣昂的,我還讓我女兒給他母親看病?他想得倒美!”李元一想到韓綜那副嘴臉就火大,站起身吹胡子瞪眼。
“老爺,動氣傷身,先聽聽大小姐怎么說吧。”蔣麗伸手搭上李元的手背,柔聲勸慰。
李元對上那雙盈潤擔憂的眼,又怕嚇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消了氣重新坐下。
敢情原身吃軟不吃硬是遺傳的,李如安微笑搖頭,“父親,今日我已經向陛下稟明,我醫治韓母只為醫者本份,不關乎朝堂大事,陛下欣然答應了,可父親想想,若我真治好了韓母,韓家就是欠我們李家一個人情了,您不是一直說,韓綜是您官場道路的阻礙石嗎,那他就算以后在朝堂和您依舊對立,但始終會因為這個人情有所收斂吧,難得這不算是好事?”
李元突然一拍大腿,把蔣麗嚇了一跳,趕緊拍著她的背出聲哄了兩句,朝李如安欣喜說道,“倒忘了可以讓他欠我一個人情,以后我定要在他面前高他一等,掰回以往受的氣!”
“老爺,大小姐如今可是陛下親封的女醫,百姓皆知,她上韓府自然是為了韓母的病,妾愚見,若老爺在外絕口不提此事,反而更謙虛些對人,那陛下和百姓是不是就會認為,老爺公而忘私,不求回報,是個心胸寬廣,霽月清風的君子?然后韓綜在您面前是不是就無聲低了一截了?那老爺不費吹灰之力啊,還得了個好名聲呢。”蔣麗溫柔的聲音,起伏有致,徐徐沁人心脾。
“…阿麗說的這個辦法甚是妙啊,不管我說不說,反正陛下和百姓都知道是我女兒治好的,韓綜見我不提,那他那么死要面子肯定也不會提,急眼看著我受人稱贊,哈哈,那不是憋死他了?行,如安你去吧,務必要好好給他母親看病,為父都等不及要看他那張老臉了!哈哈!”李元站起身轉圈踱步,越想越覺得妙,開懷大笑。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李如安與蔣麗對視一眼,默契微笑。
剛和李如云出了如意軒,在外候著的孫媽媽上前,“老太太請大小姐過去一趟呢。”
三人走到靜心閣院外,已經聽到李如月的哭泣聲,李如安冷笑一聲,李如云則滿臉的怒氣。
“祖母,月兒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碰到她了,我無心的,不要把我趕去莊子,我不要…”李如月還是早上那套衣裳,狼狽不堪跪著,低低哭泣。
“胡婆子可說了,你是嘴里罵著我娘,故意把我娘撞下去的,你現在還狡辯!”李如云忍不住沖進去,氣憤罵道。
“祖母。”李如安走進去,頷首行禮,施施然拉著李如云在旁邊坐下,對上李如月憤怒仇恨的雙眼,不禁挑眉。
“李如月,桓王那里你是徹底沒指望了,你母親被休的原因你很清楚,她不冤,也沒有牽連到你,你若好好待在家里不惹事,祖母和父親自會替你找一戶好人家,你不就能安生的過日子了嗎,為何總是怨天尤人,鬧事生非?我是真好奇,你如今還想要得到什么?”
李如月盯著尊貴優雅的長姐,眼里閃過一絲迷惘,對啊,她如今的名聲地位,還能得到什么?可是她不甘啊,為什么,尊貴的夫君,祖母父親的看重,外祖家的疼愛,還有自己費了多少心思卻一朝喪盡的好名聲,為什么李如安輕易就全占了!而自己以后卻只能嫁個普通的人,庸庸碌碌過一輩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還是不知悔改!”范氏見她雙眼狠戾,嫉妒瞪著如安,那派頭似乎要撲上去撕咬,不由震驚怒罵。
“孫媽媽,立刻把她送到城外莊子去,留下婆子看守,讓她好好修修性子,餓不死就成!”
“不要!”李如月回神,懊惱自己一時沖動竟忘了祖母在,連連磕頭,“祖母,不要趕月兒去莊子,月兒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鑒于剛才那眼神,李如安可算明白了,有些人壞沒有什么原因,純粹是見不得別人比她好罷了。
“兩個選擇,一是去城外莊子,二是去臨溪縣,我那木屋子還能住人呢。”
范氏點頭,“你再說什么也無用了,你自己挑吧,待你養好了這跋扈的性子再說回來的事!”
李如月死死咬著唇,環顧幾人冷漠的臉,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孫女去城外莊子。”
范氏頭也不抬,朝孫媽媽揮手,李如月站起身,低著頭跟著孫媽媽走了出去。
“祖母,多派兩個丫鬟跟著吧。”狗急跳墻,李如安覺得她不會真能修身養性。
“嗯,祖母懂的,她一向如此,必不會兩日就能改掉性子的,讓她在莊子里好好磨磨吧。”范氏嘆了口氣,“還好若兒大大咧咧的不像她,榮兒小,跟著仁哥兒學得正好呢,我這心啊才安定些。”
后門處,一身素黃衣裳的李如月回頭看向熟悉的生長地方,狹長的丹鳳眼里閃過陰鷙和不甘,轉頭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