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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姐,這里沒有外人,有什么話你直說吧。”蕭瑞平靜說道。
“陛下的病,很嚴重。”李如安抬頭看向蕭瑞,語氣沉重,“臣女初步診斷,陛下的腦部有腫瘤,這才是一直導致陛下頭痛久治不愈的原因。”
“腫,瘤?”
“是,意思是陛下腦中長了一個腫塊,人的腦部主導全身,控制全身的動向,腫瘤壓迫到神經線便會令身體的規律紊亂,不再受大腦控制,所以陛下才會出現這一系列癥狀出現。”
“可有醫治辦法?”蕭瑞沉靜問道,雖身穿襯袍,臉色憔悴,但一國之君的威嚴貴氣依舊縈繞通身。
李如安直視君王半晌,決定實話實說,緩緩搖頭,“觀陛下所有癥狀,此病時日長久,已然根深蒂固,臣女只能用藥物和施針壓制疼痛,但治標不治本,且,時日無多。”
“如安!不可妄言!”見李如安竟然直面對天子說出此話,高逸皺眉驚呼,朝蕭瑞跪下磕頭說道,“陛下恕罪!安安年紀尚小,不懂規矩,萬望陛下寬恕!”
蕭瑞定睛與那平靜少女直視,空氣緊肅,時間仿佛停止一般,蕭桓牙關緊咬,后背的手掌緊握,青筋暴起。
半晌,蕭瑞眼里有光閃爍,突然揚了一抹笑,打破沉寂,“起來吧,高逸,你小看你這個外甥女了,她不但有醫術,還有坦誠和膽量。”
“李小姐,朕,還有多久時間?”
這話問的讓人驚駭,試問被一國君王問他還能活多久,除了千秋萬代,其他的都算是大逆不道之言了,蕭桓看向少女,神色凝重帶著擔憂。
蕭瑞的快速冷靜讓李如安佩服,相信世間沒幾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時,還能保持平靜如水的心態,更別提是一國之君,她也不愿多廢話,直視他緩慢說道,“三年之內。”
此話一出,曹公公隨著手中佛塵哐啷一下落地雙膝重重跪下,蕭桓倒吸一口氣,緊閉上眼平復心中的驚駭,而蕭言踉蹌后退一步跌倒,臉上瞬間褪色。
“父皇!”蕭言目眥欲裂,猛的爬起跪著搖頭,“父皇不會的,您是天子,一定長命百歲的!李小姐,你和令舅醫術高明,還有高大醫也回了京中,你們一起想辦法,一定會治好父皇的!”
“若早兩年還能開刀取出腫瘤,或許有醫治的機會,但如今陛下的身體承受不起手術,恕臣女無能為力。”現代如此先進發達的醫療尚且難救,李如安也不是腦科醫生,沒想過要去爭那百分之零零點一的機會,她能做的只有用她的強項穴位療法,去盡量幫蕭瑞減少痛苦,爭取多一點時間。
“阿言,起來。”蕭瑞淡淡說道,繼而看向李如安問道,“李小姐,你說的三年之內,可有準確時間?”
“沒有,因為腦部的病瞬息萬變,臣女會盡最大的努力為陛下爭取時間。”
“李小姐還真是敢說直言,難道真不怕朕會怪你?”蕭瑞微哂一笑,君王磅礴的氣勢瞬間縈繞,緩緩說道。
“陛下乃真龍天子,英明神武,愛民如子,臣女只是直言道出事實,心中坦蕩,無需懼怕,陛下心懷家國,比起未知數,臣女認為陛下會更偏向于清楚事實,早為天下蒼生做好布局。”李如安頷首平靜說道。
高逸額頭已經滲出汗珠,與蕭桓對視一眼,兩人緊皺眉頭,牙關咬緊,蕭言臉色蒼白,虎目含淚看著宛若無事般的父皇。
“呵,小小年紀心胸豁達,洞察入微,勇氣可嘉,母后的眼光很好!李小姐,朕這會感覺甚好,剛才的藥丸是你所制?可否再為朕制些?”蕭瑞輕笑問道,緩解了些凝重的氣氛。
“只是止痛藥而已,不可多服,今夜陛下不會頭疼,明日臣女再為陛下施針。”特效藥有催眠效果,李如安見蕭瑞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屈膝說道。
蕭瑞難得頭痛全無,甚是舒服,困意來襲,“今日之事不可外傳,桓王留下,你們出去吧。”
房內只剩兄弟兩人,蕭瑞靠著寬枕嘆息一聲,“阿桓,坐下吧,朕有話要與你說。”
蕭桓沉默坐下,眼底悲憾,他知道如安不會說假話,但他難以接受眼前好端端的兄長,竟只有三年的命。
“阿桓,如果朕跟你說,朕早有預料自己命不久矣,你信嗎?”蕭瑞微笑說道,仿佛說的只不過是吃一頓飯般輕松。
“早有預料?陛下何意?”蕭桓微驚問道。
“幾月前,朕做了個夢,夢中先王跟朕說,要朕早立太子,不可耽誤。”蕭瑞回憶說道,他一向很少做夢,但有夢必真。
“陛下,夢中之事豈可當真?”蕭桓皺眉,語氣有些激動。
“阿桓,朕要向你道歉。”蕭瑞突然緩緩說道,“為所有的一切向你道歉,你十三歲那年,朕在母后寢宮無意聽見父皇夸贊你德才兼備,堪之大任,自那時起朕便對你有了戒心,母后又一向偏愛你,漸漸成了朕心中的一根刺,即便朕登上了皇位,那根刺依舊在,后來母后察覺端倪,把你調去北境,遠離京都,朕雖有慚愧但卻松了口氣,但是。”
蕭瑞睜著沉重的眼皮,停頓半晌才說道,“你在與漠蒼大戰而勝后,全國百姓歡喜雀躍之際,朕收到一封密函,里面有你私下屯兵練兵的證據和你的私印親筆信件,朕當時被心中深藏的尖刺蒙了眼,又聯想到那個夢,認定你仗功有反意,又怕母后憂心,所以私下派出禁軍暗衛,想要將你誅殺。”
“前幾日,北境的暗衛回稟,朕才知道,私下屯兵練兵的是越候越豐,是他偽造了你的親筆信件,可他沒想到朕會暗中行事,所以他也派了幾隊殺手,在你回程路上攔截動手,阿桓,對不起,是朕的狹隘蒙了眼,竟會相信你有造反之心。”
蕭桓一直沉默聽著,他終于明白為何兄長突然會對自己冷漠,到最后竟派人暗殺,他始終都不敢相信兄長會殺他,如今迷題終于解開,他心口反而松了一口氣。
“陛下可知父皇母后為何特別寵溺于我,而對陛下卻嚴厲無比?”蕭桓看向君王,平靜說道,“因為自小父皇就跟我說過,我不同兄長,不需要過多嚴苛,只需日后能輔佐君王即可,而您不同,您是未來的天子,需得接受磨煉打擊,百煉成鋼方能承擔起一國大任。”
蕭瑞苦笑一聲,“原來一直是朕的私心作祟,才會導致朕和你兄弟離心多年,可笑。”
“皇兄,如今重要的不是這些,是越豐為何要陷害臣弟?目的是什么?”蕭桓皺眉提起另一件事。
“他的目標是朕,你兵法奇妙,大勝漠蒼,又是朕的同母胞弟,殺你估計是為了斷朕的臂膀。”蕭瑞打起精神思索著說道。
“皇兄,在北境時臣弟就接過一個密報,越豐與方天明有聯系,由此可見,那方天明的金丹應該也是他的手筆,但皇兄可想過,越豐這么做又是為什么?他只是一個先王蔭封的爵位候爺,誰給他的膽子弒君?對他有什么好處?應該問,他是為誰做的這些?”蕭桓道出心中疑惑。
“你是說,老四?”蕭瑞皺眉沉思后遲疑說道。
“四哥遠居封地婓陽,四嫂是越候長女,皇兄自然會第一時間想到四哥,但據臣弟所知,越豐與三哥私下有聯絡,三哥的封地晉陽離京都最近,皇兄怕是不知,越豐也有兩個庶女在三哥府上。”蕭桓倒了杯茶呈給蕭瑞,沉聲說道。
“老三?平日里送信進宮慰問,逢年過節進宮請安,最勤的就是他,性子溫和恭順,但朕竟從未注意他與越豐有關聯。”蕭瑞緊皺眉頭,喃喃說道。
“方天明下牢,越豐必定會有所動作,若能一網打盡,那無論是不是三哥,那人也暫時不敢有什么動靜,臣弟請求去北境平復屯兵一事,收集證據。”蕭桓單膝下跪,拱手說道。
蕭瑞放下茶碗,坐起身說道,“不可,你大婚在即,朕派其他人去,起來說話。”
蕭桓姿勢不變,沉聲說道,“屯兵一事不容耽誤,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險,北境之地臣弟比其他人都要熟悉,此事只能臣弟來辦,請求皇兄先賜下婚書,待臣弟歸來,即刻成婚。”
蕭瑞知道這個弟弟心智堅定,說一不二,吸了口氣說道,“好,朕明日便下旨賜婚書,你快去快回,務必要平安歸來,朕等著你。”
“臣弟遵旨,皇兄一定要好好等著臣弟回來,看著臣弟成家。”蕭桓抬頭,兄弟倆時隔多年,終于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久違的親情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