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此刻忽然間感到周遭一片寂靜,什么都聽不到,只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院落里,一條用火堆砌出來的小路上,急急走來的少女。
此刻,從她的身后飛出來的木棍帶著火,一根接一根地落在前面。
少女已經走到院落中間,距離他的房間還有十幾步遠。
然而,在火把未及的地方,有十幾條蛇橫亙在少女和他們之間。其中最大的一條有碗口粗。
少女停下了腳步,風揚起她的裙裾,手中的火把也隨著風升騰起煙塵和火星。
少女整個人猶如火中精靈,她雖然臉上有煙塵灰漬,頭發有些散亂,衣衫也有破損,向他走來的時候,完全不能同“溫婉”“端莊”搭上邊。
但是,一雙鎮定,勇敢,明亮的雙眸卻猶如暗夜星辰,照耀了三皇子陰郁的心。
冀鋆見對面的兩個人就在那里杵著,也不幫忙,也不想著法子跟自己匯合,不僅又氣又急又怕!
“喂,你們還愣著做什么!快點扔火把,把這些蛇趕一邊去!我來接你們!咳咳咳!”
冀鋆大聲喊著,嗓子因為濃煙嗆得有些嘶啞,她也知道這種情況下發聲,對嗓子傷害極大,可是顧不得了。
性命和愛好相比,愛好就不值一提了!
寧曉濤也反應過來,立刻行動起來。
不得不說,寧曉濤還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不似素日里顯得那般“十指不沾陽春水”,行動力還是蠻強的。
主要是,他小時候,他的姨娘見他生的貌美,擔心嫡母和嫡兄嫉恨,于是,每天都給他的臉涂黑,盡力扮丑。
長大一點,嫡母故意放任他,他時常跟著仆人去街市上玩耍。當然,也是扮成一個其貌不揚,普通人家的小孩子。
雖然是寧國公府的少爺,但是,對市井瑣事也不是一無所知。
本來也許就這樣懶散下去,不成為紈绔,也得是個廢物。
但那日,三皇子應邀參加寧國公世子的生辰宴會。
寧曉濤在生辰宴會上不小心惹怒了世子,被世子責罰。
彼時,寧曉濤的真容已經無法瞞住,引起了嫡母和世子的嫉恨,借機將妒火發泄到寧曉濤的身上!
不料,卻被三皇子所救!
從那之后,寧曉濤的命運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寧曉濤也學著冀鋆這邊的做法,將一根根火把扔向冀鋆附近,力求與冀鋆走過來的路連上!
可是,寧曉濤手上的準頭當然不能跟麥芯比,麥芯是專業人士。
甚至比不上芍藥!
芍藥一邊敲擊地面,一邊遞給麥芯已經燃燒好的火把,有條不紊。
而且,芍藥偶爾也扔出火把的時候,基本也不會有太大的偏差。
可是,寧曉濤扔過來的火把沒有章法不說,準頭也不行。有幾個飛到了一邊,還有的砸到了蛇的身上!蛇吃痛,頓時劇烈掙扎!有的甚至不管不顧地落到了冀鋆的跟前!
幸好,麥芯眼疾手快,及時用暗器將幾條不大的蛇打死!
然而,那天碗口粗的蛇則慌不擇路順著沒有火的地方沖著冀鋆爬過來!
冀鋆大驚!
麥芯也急得立刻扔過來兩個火把!一個正中頭部!一個砸到了蛇身上!
這條蛇扭曲盤卷,在地上翻滾摩擦,一時間,將已經堆砌好的“火道”給打開了一個缺口!
“小姐!”
麥芯和芍藥齊齊驚呼!
三皇子也愕然呆住!
冀鋆身后,一條臥地許久的蟒蛇突然騰空而起,直直向冀鋆砸了過來!
巨大的陰影一下罩住了冀鋆!
冀鋆內心絕望一片,完了!
她緊咬牙關,閉上雙眼,將火把舉過頭頂,匕首護住面門,摒棄雜念,根據聲音氣流辨別蛇頭的位置!
三皇子雙目欲裂,內心忽然被什么東西瞬間拽向深淵!
頓時,口中一片腥咸!鮮血順著口角汩汩流下,他渾然不覺!
“呼!”
蟒蛇張著大口,重重落下!
“滋!”
火把準確地擊中了距離蟒蛇頭部約兩尺的地方!
蟒蛇再次扭曲身形向上盤旋!尾巴再次將地上的火把掃的七零八落,支離破碎!
此刻冀鋆手中已經沒有了火把,剛剛火把被蛇身重重拗斷!順帶將冀鋆的虎口震傷!
冀鋆依舊沒有睜開雙眼,她雙手緊握匕首!腦海里飛速計算著:
如今外面的氣溫不超過零上十度!
蟒蛇的攻擊力突然增強,應該是受了什么刺激,類似人類的“強心劑”,或者類似,野外被凍之人,為了保護重要臟器,血液會集中到頭部心臟等部位,然后,大腦中樞神經系統會出現錯誤判斷,以為此刻,周圍溫度上升,反而會脫掉本已經不能御寒的衣物,從而加速凍傷進程!
也就是說,此刻,蟒蛇是強弩之末!
那么,攻擊它的心臟!
腹部靠近頭的位置!
“呼!”
又一次俯身下落!
冀鋆雙手握緊匕首!辨別著方向,隨著下墜的氣流,也迅速將身形放低。
然后,冀鋆突然側身閃過那股風,手中匕首迅速向風力最強方向的中心劃去!
“噗!”
“噗!”
一股熱流兜頭噴了冀鋆一身!
旋即,冀鋆后背抵住了一個寬厚的胸膛,并隨之幾個跳躍!
冀鋆想睜開眼睛,一個聲音低低地想起,
“先別看!是我!”
李宓!
冀鋆的心一瞬間停了一下,旋即猛烈跳動起來!
接著,冀鋆感到一陣脫力,暈了過去!
“好鄰居”后堂,冀鋆從夢中驚醒,看到,周圍熟悉的房間和熟悉的床鋪,還有一臉焦急的潘嬸和芍藥,才知道,那個噩夢終于過去了!
潘嬸見冀鋆醒來,喜極而泣。
芍藥忙給冀鋆拿來溫水。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絮叨中,冀鋆才知道,那只沖出蛇圈的狗狗,找到了李宓。
李宓和周桓帶人及時趕到!
冀鋆刺向蟒蛇的時候,李宓的劍也一并刺了過來!
結果,用力過猛,蛇血噴了冀鋆一身!
潘嬸擦了擦眼淚道,
“大小姐,你可嚇死我了!你如有個好歹,我怎么跟你娘交代啊!”
冀鋆看著潘嬸的眼睛腫成了桃子,頓時頭大,她只好低聲認錯,
“好潘嬸,我錯了,我著了她們的道了,是我不好!我輕敵了,我以為這些蛇不敢攻擊我,我……”
冀鋆說不下去了。
她想問問潘嬸,難道她的“蠱”開始騙她了?
潘嬸疼愛地拍了冀鋆的頭一下,道,
“即使這樣也不行啊!你這點道行,根本控制不了它,很容易被人控制,還容易走火入魔!”
“啊?”冀鋆不明白。
潘嬸嘆口氣道,
“這個蛇陣是針對圣女的,也是針對你體內的蠱。可以令你們人蠱分離!”
“人蠱分離?”
“對!對方應該是想通過這個陣令你神志不清,令你體內的蠱不聽你的命令。但是還不能要你的命,只是,從此,蠱不再是你的附屬,而你成為“蠱”的容器!”
“所以,那些蛇是用來制陣的?為何后來發狂了?”
“你呀!膽子太大了!”潘嬸瞪了冀鋆一眼,道,
“你體內的蠱是眾蠱之王的子嗣,因此這些蛇體內的蠱都懼怕它。只能用陣法困住它。可是你用震動破壞了五行蛇陣,又用火使這群蛇體內的蠱驟然狂躁,導致最后爆體而亡!因此,蟒蛇在爆蠱之后,瞬間發狂,給你最后一擊!”
“啊!”冀鋆聽得心驚肉跳,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艾瑪,學藝不精,差點害死人啊!
“不過,你也歪打正著了!”潘嬸看冀鋆面色蒼白,也不忍心再嚇唬她。
“怎么了?”
潘嬸道,
“一是你經歷這次危險之后,你的蠱開始愈加強大,應該可以徹底解了小小姐的“葡漣”!”
“太好了!”冀鋆喜出望外。
潘嬸又沉下臉,
“不許好了傷疤忘了疼!”
“好的。”冀鋆馬上做乖巧狀靠在潘嬸的身上,
“好潘嬸,我錯了!還有什么?”
潘嬸無奈搖頭,
“其次,你救了三皇子,而且,還解開了三皇子身上的一個隱秘!”
“啥?”
冀鋆“呼”地坐起來!緊接著,冀鋆感到一陣頭痛,又捂著頭靠在了軟枕上。
“慢著點!”李宓正好進來探望冀鋆,見冀鋆這般,很是心疼。
“大表哥!”
“表公子!”
潘嬸和芍藥見狀退了出去。
李宓滿心滿眼都是心疼,
“下次不許這樣了!”
“嗯!”冀鋆點頭,隨即,頭痛緩解一些,她按捺不住地問道,
“三皇子,是怎么回事?”
李宓眸底有些掙扎,但是,終于還是開口道,
“鎮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