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遙兲和余鳳遙夫婦在卻塵宮的火海里抒寫了一首凄婉深情的挽歌,挽歌并無一字一言,卻足以漫過心際,擾亂世人
聿沛馠身在卻塵宮外,隔著火海潛心貫注,引頸遙望。
夜色身之下驀地刮起一陣綿遠之風,聿沛馠的衣擺隨風旋動,那風絲絲綿綿并不勁猛,卻透肌刺骨,吹得人脊背冰冷森寒。中文網
卻塵宮上空挽風入耳,久久回蕩,聿沛馠只覺被那蒼涼雄壯的聲音勾走了魂魄,身體飄飄蕩蕩,隨著那銀絲細雨一同在天際浮沉。
滿面離殤,化淚千行,聿沛馠的眼淚混同著漾漾細雨一同密密斜織著,淅淅瀝瀝。
不能哭,一個堂堂男兒頂天立地,更何況穆遙兲如今不在了,只有聿沛馠能頂起閬風一派之掌的重擔,怎能懦弱窩囊,像個閨中女兒一般柔腸粉淚。
此時聿沛馠的耳畔響起了耕夏鐘的嗡鳴聲,木樨宮的大弟子何桓大步流星前來稟告道:「師父,耕夏鐘的警戒聲已拉響,三宮弟子盡數集結于祈谷壇,等待師父調遣。」
聿沛馠默然片刻,凝心收神,他清楚眼下閬風山憂患實多,還不是他為離殤悲切的時候。
聿沛馠微嘆一聲,再抬起頭的時候目光犀利如電,口吻果決地下令道:「圍剿卻塵,怯防勇戰,除惡務盡!」
「是!」
何桓拱手聽命,從命如流。
誠如何桓所言,祈谷壇前三宮弟子盡已云集。
眾弟子們各個神色嚴峻,在得知染神亂志、在卻塵宮里大肆殺戮的竟然是秦寰宇時,又一個個駭然心驚,面帶懼意。
當然,人之畏死,乃天經地義,倒也怪不得他們。
畢竟他們投入閬風山門下勤修苦行,為的不也正是能夠脫胎換骨,修成仙身,延綿不死。
何桓奉命而來,眼見眾人畏葸不前,心中生氣他們朽木不雕,難以成器!
可轉念一想,的確對這幫師弟師妹們要求過甚,將心比心想來,連掌門穆遙兲都奈之無何的秦寰宇,又有誰人甘愿送上門去尋死。
但道理歸道理,諒解亦歸諒解,閬風山面臨傾覆之危,身為弟子又如何可以束手旁觀。
眾弟子間怯聲怯氣,議論聲嘈雜,人人怯步不前。
何桓心中焦急,索性縱身躍上祈谷壇正中的金鼎八卦爐,居高臨下率眾誓師道:「我等身為閬風門人,應當力挽北斗,氣吞日月,怎可在大是大非的為難關頭望而退縮!」
何桓言語懇切,氣勢傲然,此言一出,立刻便引來弟子間的同聲之應。
幾個帶頭弟子高舉劍戟風從響應:「降妖伏魔,懲女干除惡!」
「好!」何桓手持寶劍,率眾而起,神色堅毅昂然道:「愿意砥礪風節,錘煉鋼骨的師弟師妹們同我前去卻塵火海!」
何桓的話中有一種催人不顧一切舍身奮進的力量,化磨難為動力!
雛鳳聲清,熱血沸騰,一呼千應,志氣震魂。
英雄不分界限,青年無畏,少年無悔,閬風山內蕩氣回腸,縈繞不絕。
眾弟子們不知道的是,許多許多年以后,今夜赤子忠心、鋒銳百煉不挫的一役,終究彪炳閬風史冊,千秋璀璨,鼓舞后人。
岑長生也在這群弟子當中,隨著如山似海的人流涌向卻塵宮的火海。
她比任何人都要焦急,因為聽從火海里劫后余生的師兄們說,大師兄楊焱被割首斷臂,死狀殘忍。
岑長生既不知秦寰宇發生了何事會炙氣大盛,殺人如蒿,又擔心綦婭生死未卜。
她的心里像著了火一般,腳下步履倍道而進,恨
不得立刻闖入火海一探究竟。
就在她心慌意亂隨著人流前行之時,一只男人寬厚的手掌拽住了她的手臂,猛地一用力,將她扯出了人群。
一個男聲沉聲低斥道:「你一個跟著綦婭學了幾日仙術劍法的女子,跟著去湊什么熱鬧,不要命了!」
「劉奇?!」岑長生驚呼出聲,目光驚疑道:「你不是被穆掌門遣去了靈臺,為何會在此處?」
「你跟我走!」
劉奇并不想在此混亂的場面之中多做解釋,強拉著岑長生擠出人群。
「你這是作甚?!我不走,綦婭如今下落不明,還不知她是否平安!」
岑長生掙扎著甩開劉奇的手臂,沒想到卻被劉奇再次反扣住手臂,將她握地更緊。
劉奇眼神鋒利堅定,不給岑長生駁斥的機會:「你跟我走!閬風弟子們現皆齊集于此,趁靈臺無人看守,我帶你去看件東西。機會恐怕僅有一次,若是錯落了此次良機,怕是會遺憾終身!」
「什么」
岑長生看著劉奇篤定的眼神,逐漸冷靜下來,劉奇的目光堅定自若,看起來應是的的確確被他發現了什么重要之物。
「跟我走!」
劉奇握起岑長生的手,一邊拉著她,一邊在前引路。
他的腳步急促,雙眉一直緊蹙,顯得郁郁不樂,心事重重。
就這樣,岑長生跟著劉奇來到了一座灝氣煒煌,弘美焜昱的殿宇,殿前匾額上書「丹陽殿」三字,好似瓊宮玉宇。
奇怪的是,如此別致的殿宇竟然門閂緊閉,積滿落塵。
「就是這里——」
靈臺眼下無人看顧,任由著劉奇帶著岑長生隨意推門而入。
「這里為何如此熟悉」
岑長生只覺得這里有似曾相識之感,但她還沒來得及細細打量殿宇里的陳設,便被劉奇徑直拉入了丹陽殿的深處。
看上去那是丹陽殿內的一間寢室,只是不知是誰人曾落宿在此,岑長生的手指輕輕撫摸在玗琪木門上,默然找尋著過去的記憶。
吱呀
隨著一聲沉悶厚重的推門聲,屋內的情景一覽無遺,然而時間緊迫,機會難得,劉奇并沒有給岑長生東瞻西望的時間。
「來這里,看!」
劉奇在前方引著岑長生來到一處角落,那里竟然站立著一尊女子的木雕。
「這,這是」
沒錯,那女子的木雕神工天巧,栩栩如生,最為怪異的是,那女子的長相乃至衣著釵飾竟同岑長生一模一樣,岑長生站立于木雕身前,竟似看著另一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