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姵羅心摩意揣,猜測道:「所以掌門并非為陰尸之事愁悶,而是擔心墟棘峰那伙人再次興妖作孽?」
穆遙兲悶海愁山,無處派遣,他愁眉不展地回憶道:「說起來當年阿古老司他們被劫一事,我也曾經因巧合路過過楚地。只可惜晚到一步,路遇之時阿古老司他們皆已氣溺身亡。」
穆遙兲一邊說著,眼角的余光似有若無地掠過岑長生一眼。
沒錯,當年穆遙兲奉師父殷昊天之命去將前世的岑長生捉回閬風山時,曾經尾隨追捕在殷攬月身后途經過楚地,親眼見到過阿古老司一族尸骸蔽野的場景。
穆遙兲曾經上前細細查探過,幾位老司的身體上皆留下過一寬二窄三列并排的刀痕,刀傷穿堂而過,長驅直入,足以見得下手者雕心鷹爪,迅猛狠厲。
尤其這刀傷甚是有特點,讓穆遙兲的記憶力首當其沖飄過了一個壯實狠毒的身影——彭虎。
穆遙兲不管怎樣也忘卻不掉當年㭎鼓盟會上墟棘峰一眾給百派留下的嚙齒大辱,尤其站在計都這個元兇首惡身邊的彭虎,手里所執的恰就是一柄三刃寬刀。
寬刀刀身狹長,刃薄脊厚,甚是凌厲辛辣。
刀柄處懸著數只鐵環,動時如潑風勢猛,還伴著「咯楞咯楞」的響聲,形同鬼魅獠牙,音同神嚎鬼哭在半空中呼嘯。
鬼嘯——!!!
這刀陰寒之氣極重,散發著嗜血的光芒。
㭎鼓盟會百派被囚困之時,多少青年弟子的陰魂盤踞在這柄犀利如霜刀刃之下,抱屈銜冤,死不瞑目。
穆遙兲幾乎可以斷定阿古老司之死定與這柄鬼嘯的主人有關,只怕墟棘峰一眾死灰復燃,卷土重來,又會在江湖引起一場浩劫。
穆遙兲暗自興嗟,當年㭎鼓盟會里瀕死者的凄厲嘶喊還縈猶在耳,甚至帶著滿腔怨氣與悲憤,但在那場百派浩劫里僥幸存活下來的人也仍在飽受煎熬。
死去的靈魂一了百了,可活下來的人要日日夜夜忍受著過往骨寒毛豎的回憶,給他們的身心皆打上了不易磨滅的烙印。
驀然回首,百派猶如大夢千年忽然被一棒子錘醒,開始提心吊膽地提防著江湖里各種勢力的崛起,這也正是翀陵派的婁少掌門今次到訪閬風山的重要原因......
余鳳遙在一旁默默觀察著沉吟不語的穆遙兲,憂心如搗。
她心知穆遙兲心里在憂慮著什么,身為穆遙兲的妻子,余鳳遙夜夜與他共枕而眠,時常在深夜被穆遙兲噩夢聲驚醒。
即便余鳳遙并未親身經歷過當年㭎鼓盟會之劫,卻也在師兄弟口中頗有耳聞,其間的腥風醎雨不可名狀,人心惶惶難以言宣。
身為一個英氣非凡的女子,余鳳遙能嫁入江湖第一大門派的閬風甚感榮耀,自然貴不可言。
作為閬風一派的掌門夫人,余鳳遙自然懂得深明大義、識得大體的道理,她明白自己夫君所肩負的「撫綏萬方,澄清天下」的重任,但余鳳遙同時也是一個妻子,一個為***子的女子又怎能不為夫君的滿腔悲憤和生死安危而擔憂。
余鳳遙勞心忉忉,她眼見穆遙兲一遍遍愁悶撥亂濟危之事,卻無可奈何。
韶華宮里,相去咫尺,聿姵羅的心緒可和余鳳遙截然不同。
一股刻骨銘心的仇恨在聿姵羅胸膛里翻騰不息,一陣陣敲打著她的心臟。
墟棘峰!計都,飄搖,彭虎,何皎皎,雉卵男!
這幾張齷齪嫌惡的臉孔夜夜出現在聿姵羅的夢中,如同一條毒蛇般糾纏著她,膈應著她,蠶食消耗著她僅剩的一點點尊嚴。
聿姵羅亢心憍氣從來睚眥必報,那個對自己漠然冷淡的秦寰宇的仇要報,那個佯裝冰魄雪魂的殷攬月的丑要報,但在此之前,聿姵羅尤其不能繞過墟棘峰一眾。
「洗刷恥辱」和「分釵破鏡」這兩件事,便是聿姵羅后半生持之以恒的追求。
仇恨是一座難以超生的囚籠,禁錮的不僅是過往絕望無邊的記憶,更是被推入不測深淵的余生。
如若她聿姵羅的人生被毀了,那么就沒有人還有資格舒舒坦坦、清閑自在的活著。
聿姵羅時刻怨恨著命運不公,陰陽不循,天妒紅顏,卻沒有想過,也許命運真的讓昨天的她失去了太多,但命運從未逼迫她沉溺在昨天的悲哀之中。
人生最悲哀的莫過于因為過去的傷而阻塞了希望的路,只想像一個受害者般妄圖換取他人的同情和呵護,失去了希望也失去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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