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風山的入門考核整整進行了三日,有二十名弟子經過篩選后終于可以登堂入室。
劉奇雖然沒能依仗自己之力斬除執念和魔障,但秦寰宇還是給予了他正面的認可,放劉奇通過了全部考核。
照秦寰宇的話來說,劉奇在神鳶壑欲昭明鏡里所呈現出的幻境的確困難重重,有著它的迥殊之處,更別說是一個尚未入門的等閑之輩。
劉奇也曾私下里找到過秦寰宇問及此時,秦寰宇只冷淡說道:「你在神鳶壑欲昭明鏡幻境里也算是破除過一回執念的,故而也算你通過了考核。」
「破除過一回執念?」
劉奇疑惑不解地將鏡子里面發生的事情又細細思量了一遍,終于發現,秦寰宇口中被他破除的那道執念并非劉奇自己的,而是秦寰宇的。
劉奇不禁回想起浮橋對岸那個顏如琬琰、纖塵不染的清麗身影,暗自訝異著,秦宮主的執念為何會是岑長生呢?
從鏡子里出來以后,劉奇就瞪著亮晃晃的雙瞳,默默觀察著岑長生和秦宮主之間的舉動,但這二人從來規行矩步,并未發現有任何逾越之舉。
當然,比劉奇更具好奇心的還有一人,那便是綦婭。
綦婭自打親眼窺見秦寰宇入鏡去救劉奇的威武霸氣之景,便心慕手追,更加崇拜不已,只是鏡子里的劉奇擋在秦寰宇的身后,所以對秦寰宇斬除劉奇心中幻化出的魔障以后又發生了什么全然無知。
綦婭心生羨慕,便一直追在劉奇身后不停追問,尋根究底。
劉奇雖然素來話多,心不藏事,但他同時也是一個知輕知重的,心知這等毀人清譽之言萬萬不可以訛傳訛,亂相誑誤。
劉奇反而對秦寰宇此人更加好奇和佩服起來,天下皆知秦寰宇擎天架海,卻只有劉奇見識過秦寰宇的明心見性,細覽人心。
劉奇甚至覺得自己被秦寰宇輕易拿捏了,秦寰宇明知道劉奇看見了他在鏡子里面呈現出的執念,卻從未解釋過只字片語,反而還通融了劉奇通過了考核留在閬風山里,甚至并不擔憂劉奇會將鏡中所見宣揚出去。
一種被信賴的責任感在劉奇心中無限蔓延,且與時俱增。
劉奇不禁感佩著秦宮主用人待事的眼光,若非閱盡人情、洞悉世事之人大抵做不出像秦宮主這般胸襟博大之舉。
人心就是如此,被人信任是一種極為值得驕傲的事情,會賦予被信任者無窮的感恩和勇氣,以更多的力量去捍衛這份信賴。
在邁入閬風山的第四日,終于迎來了這二十個新人弟子的拜師之日,也便是這一天,他們方能知道自己終將投入哪座宮羽的門下。
天色微明,晨霧未散之時,楊焱師兄便到樊桐來引了眾人前去韶華宮覲見閬風派掌門穆遙兲。
弟子們激動地心潮澎湃,既緊張又雀躍。
堂堂閬風乃天下第一的大門大派,它的掌門必定龍驤虎嘯,威武凌厲。
迄今為止,弟子們除了呆在樊桐的弟子房里,便是僅去過祈谷壇和天庫,但皆聽聞閬風山的靈臺才是龍氣匯聚,通真達靈之所。
據民間戲文里傳言,閬風乃山淵之精,而靈臺則乃萬物靈苗,畢生若能有幸到靈臺餐霞吸露,即便不是修仙習道之人,亦可安魂定魄,煥發容光。
今日終于有幸感遇一回,眾人一個個抖摟精神,滿懷期待地跟在楊焱師兄的身后,頗有秩序地相繼前行。
眾人沿途東張西望,探頭探腦,不由自主地被這里流離鋪就,七寶裝成的碧瓦朱甍所吸引。
幾個弟子忍不住發出感嘆,禁不住開口問楊焱道:「師兄,外面都傳聞閬風山的寶物琳瑯滿目,不可勝數,如此看來絕非謠傳
楊焱師兄一邊在前方引路,一邊笑著回頭對眾人說道:「楊焱也是托了諸位師弟師妹們的福氣,才能有幸登上這通往靈臺重光門的天梯,否則若非閬風三位宮主以外,幾乎是無人有幸涉足靈臺的。」
李景煥目不暇接,不經意地問道:「聽聞閬風派前掌門之女身故之后便是被安葬在靈臺。」
楊焱師兄腳下一頓,整個隊伍停滯了下來。
楊焱斂笑止容,嚴肅道:「提醒諸位師弟師妹們一句,有關前掌門之女身故之事乃閬風派嚴令禁止提及的,尤其不可在掌門和三位尊長面前提及,否則必有責罰。」
「這、這么嚴重啊,我以為山外面眾說紛紜,還以為還以為」
李景煥驟然一驚,期期艾艾,滿臉火辣辣的。
楊焱見狀嘆了一口氣,安撫他道:「好了,李師弟初來乍到,又未曾讀過咱們閬風的規矩章法,言辭有失亦屬正常,莫要放在心上。」
說罷,楊焱又對天梯下面的弟子們大聲喊道:「師弟師妹們腳下且快上一些,穆掌門已經等在了大殿之中了。」
楊焱師兄說完,視線掠過一眼隊伍后方的岑長生。
楊焱嘴角微微一笑,眼睛里柔光旖旎,似乎在傳遞著男子心頭那顆騷動狂亂的心。
岑長生的臉頰驀地一紅,張惶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左右環顧地回避開楊焱投來的曖昧目光,心中嬌羞難卻之情難以形容。
楊焱師兄倒也是個不矜不盈,心中有度的,只這一眼之后便再次轉身,帶著眾人穿過重光門往韶華宮行去。
岑長生低著頭以眼角向隊伍前方偷瞄去,發現楊焱再也沒有回頭偷看自己,方心平氣靜地長舒一口氣。
她開始品讀著先前李景煥和楊焱師兄之間的對話,他們口中的前掌門之女,不就正是她的前世之身殷攬月嗎?
不知為何,閬風山竟然會將有關殷攬月的事情視為不容觸碰的雷池,但岑長生大抵能夠猜到,其中必有其閉口不談的天機。
一行人來到韶華宮前,太陽艷光四射,漫天金光,噴薄耀眼。
如此仰觀韶華宮,殿宇壯麗巍峨又不乏莊嚴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