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燦燦程緋緋」
岑長生默默念著這兩個名字,在腦海里尋覓著有關于她們的記憶。
綦婭嬌腮欲暈,抿唇得意而笑:「怎么樣,嚇到了吧?」
劉奇張著亮錚錚的眼睛,難以置信道:「那就更說不過去了,你身邊有著一位掌門、一位劍尊、一位仙尊,何必要千里迢迢跑到閬風山來求學?」
「這你們不懂你們恐怕并非江湖之人吧」
這個爛漫天真的女孩突然變得滿腹心事,她低垂著頭,一只腳在地上來回摩挲著石子,沒精打采。
劉奇也是個一根筋的,瞧不出綦婭心神無主的樣子,偏要刨根問底:「你不說,我們怎么懂?你不說,又怎么知道我們不懂?」
「我」
綦婭眉宇間愁思襲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似乎馬上就要滴下淚來。
岑長生淺笑盈盈,溫柔安撫她道:「你若是不想說便不說,但是若有心事想要傾訴,我們也樂意戴目傾耳,為你分擔幾分心事。」
岑長生的這句話溫柔且堅定,帶給綦婭無限的鼓勵。
「那好吧,反正此事早已在江湖中傳得滿城風雨,轟動一時。就算我不說,你們稍一打聽也是能知曉的,與其到時亂聽他人蜚短流長,還不如由我自己道來。」
綦婭滿腹的心酸,似有無盡的委屈,將情緒全寫在了臉上。
「這話要從當年那場百派齊集的㭎鼓盟會以后開始說起了」
綦婭豆蔻年華卻心似寒秋,對岑長生和劉奇釋放著過往那些滿溢心扉的憂傷和無奈。
于是從綦婭的話里,岑長生和劉奇可以說是了解到了伊闕派這些年來的興衰際遇。
話說,伊闕派被分為本宗和分宗,本宗一直怯大壓小,將分宗弟子無限打壓。
分宗則常年含垢忍辱,委曲求全,換來的確實本宗變本加厲的折辱。
常言道,凡事盛極必衰,伊闕分宗傳到綦煥這一代,可以說是能人輩出,勇猛精進,天才俊杰比比皆是,而作為伊闕派的本宗那邊,卻未能及時未雨綢繆,防患未然。
于是在那場風云變色的㭎鼓盟會以后,分宗趁本宗虧名損實、實力削減之時聯合了㠉華派的欒成雪,兩邊呈南北夾擊之勢,一舉包夾屠滅了本宗。
一夜刀光劍影之后,馬嘶人吼,空留殘劍被撕裂成一段一段,閃爍著寒光支離破碎地重疊在一起。
伊闕派的本宗也就是在這場兄弟鬩墻的浩劫下蕩然無存,再也沒有本宗和分宗之分,只有綦煥一手遮天的強權。
綦煥將自己的所作所為稱之為「興微繼絕」,一旦有砥鋒挺鍔者,他便率下以風行電擊之勢,指麾而定,綦煥一步步走向權利的頂端,心卻愈發狠硬起來。
伊闕本宗被滅,綦掌門喪身在浴血之戰中,綦煥劍指綦掌門之子綦浩然,要連同這個品貌非凡、堂堂正正,甚至曾經多番照拂過綦煥和綦燦燦兄妹的人一起斬草除根。
但綦煥也并非沒有弱點,在這世上,他的妹妹綦燦燦便是之一。
綦燦燦傾慕綦浩然已久,二人在㭎鼓盟會被墟棘峰圍困之時情感迸發,只求同生共死。
自此之后,二人情深一往,始終不渝。
綦燦燦為保全綦浩然的性命,將允光劍持于脖頸之上,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挾,方換得兄長綦煥的一絲寬忍,縱了綦浩然一條性命。
但同時,綦煥也要求綦浩然隱沒于草木之中,從此絕跡不出,江湖再無此人。
可綦煥自作聰明之舉,再次將自己和伊闕派陷
入了倒懸之急,狼狽不堪。
綦燦燦眼見兄長一路的血流淙淙如水,一路的白骨森森如山,終于絕望遁世,帶著一身卓絕的劍術離群遠居,再不過問世間之事,只有侄女綦婭外向可親,時常探訪。
而綦煥執掌伊闕派以后,便負地矜才,逐漸傲慢起來。
但綦煥威猛有余,心機不足,哪兒是㠉華派欒成雪的對手,很快伊闕派便騎虎難下,再次陷入受起挾制的為難之境。
進退觸籬,伊闕派雖再無本宗分宗之礙,卻淪落成了㠉華派的附庸,惹人譏誚,尤其是㠉華派的現掌門欒成雪在綦煥面前挾主行令,大有使奴喚婢之態。
綦煥羝羊觸藩,進退兩難,猶如深陷泥沼,只能卑微自茍,讓伊闕派的處境比之從前更不如意。
綦煥的女兒綦婭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雖說年少,卻也是意氣風發之年,她對父親綦煥的所言所行甚是瞧不過去,更不屑于在父親手下求師。.
綦婭幾次去求姑姑綦燦燦傳授劍術,卻都被綦燦燦推拒在外,不肯教授。
如今的綦燦燦已然云心月性,遺形藏志,再也不沾染江湖分毫,只一心韜光斂彩,心外無物,求得身心超脫自逸。
面前放著天下一致頌揚的堂堂女劍尊,卻任綦婭如何撞頭磕腦都求師不得,故而當綦婭方一聽聞閬風派山門洞開招賢納新,便風一般奔此而來。
綦婭的故事講完,朝華流彩的眼光中還帶著三分倔強,傲頭傲腦地看向劉奇,直盯得他渾身不自在。
劉奇瞧著綦婭倔頭強腦的樣子,心知她大概還是在逞堅強,也便心軟不再同她對嘴對舌。
岑長生的長睫微微顫動,眸光靈動,問道:「那你口中那個欒成雪豈不是個城府深阻,心機沉密之人?」
岑長生此問一出,劉奇和綦婭竟然異口同聲地「咦」了一聲,臉上滿是驚訝不已。
這一對冤家應當也是沒有想到彼此竟會如此默契,二人相視一眼呆愣了片刻,臉頰同時漲得通紅。
綦婭驀地別過頭去仰臉去看頭頂浮云飄過,面容微現靦腆,劉奇則佯裝咳嗽地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情逸態。
岑長生只覺得氣氛有些旖旎,心思卻更關心他二人方才驚詫的緣由。
劉奇驚奇地對岑長生說道:「你是從何處來此的,難道所居之處魚沉鴻斷,竟然如此耳目閉塞?」
岑長生茫然揣測道:「那看來這位欒成雪乃世人皆知的赫赫名人。」
「哼,一個鶉鵲之亂誕下的亂倫之子,憑他也擔得起這「赫赫」二字?」
綦婭無比神氣地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