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喬二位掌門已然克制不住填胸之憤,上前一把扯住欒青山,怒目切齒道:“解藥!快將解藥給我們!”
計都冷然漠視著百派相煎相殘,同室操戈,笑意漸深。
“爹!放開我爹——!”
人群里,只有欒澈沖上前去欲與幾位掌門以命相搏,從他們手下搶回欒青山。
“澈兒,澈兒不要去!”
這是來自他的母親,暄煦公主撕心抽腸之音。
“爹!混蛋,都放開!”
皆是中毒之身,欒澈憑借年輕尚有余力,蓄力爆發,硬生生將父親欒青山護在身后。
幾位掌門并不罷休,嗔目仇視道:“是你也行!枉思佞只有你們華才有,無論是你爹還是你,能將解毒的枉思佞交出來就行!”
欒澈心惶未定,面對混亂地局勢也只能唯諾點頭,連聲應道:“好好,給你們枉思佞,都給你們。”
說完,回過頭去對欒青山道:“爹,咱們把枉思佞給他們,先解了毒,方有可能殺出這獻殿去啊——爹——!”
欒青山始終眼色灰冷,目光神滯,他古潭般陰寒的眼睛里波紋不起,視線穿過眾人,冷靜驚疑地直視計都道:“這不可能!枉思佞的毒的確是我所下,但為何我會身中尸毒而絲毫沒有察覺?”
計都很享受欒青山分寸大失、癲頭癲腦的樣子,不禁如醉如狂,血脈噴張,肆意冷笑著。
欒青山渾渾噩噩,心慌撩亂,口中恍惚念道著:“不可能,絕不可能。尸毒若要入體如此之深,絕不像枉思佞這般入口即融入骨髓血液......”
計都直勾勾地眼神像是早已將面前之人吃透,他略一揚手,號令如山:“飄搖,讓他知道。”
“遵命。”
飄搖嘴角揚起一絲軒軒甚得的笑意。
她的裊娜身段徘徊于百派眾人面前,鳳眼媚態卻凜然生威,抽出柔荑細指在人群中輕輕一點,巧笑道:“褚掌門,大人喚你呢,還不上前討賞?”
“什么——!!!”
眾人一片嘩然,欒青山亦驚愕失色,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人群里那個囚首垢面的將死老頭兒,瞪眼咋舌,震驚不已。
褚君山嘻皮涎臉瞧著飄搖,討好道:“仙子安好。仙子秀靨勝花嬌,這么長日子不曾見,依舊風姿萬千。”
“褚君山你——!”
欒青山七慌八亂,失張失志,這一切完全不在自己掌控。
褚君山一改往昔潦倒頹喪之貌,仰首伸眉,訕笑道:“欒掌門莫要慌張,你我尚有幾分情分在,君山定然會向主上為欒掌門美言幾句。”
在場眾人面面廝覷,懵頭轉向,一時竟難以捋清該同情何人。
這欒青山荼毒百派的確該死,可這褚君山又是什么身份,是敵是友?旗幟、立場又該擺于何種位置,所有人皆摸不著邊際。
欒青山毛發為豎,雷嗔電怒:“褚君山,你忘了當年披頭跣足,流落不偶之時,是誰人鼎力扶持的你,還助你建立了君山派?!”
褚君山勾起一抹笑,喉嚨深處發出“咯咯咯咯”的笑聲,抱拳拱首道:“當然記得,是計都大人救了小的,否則我褚君山早已死在三花莊的環村河外。”
“你——!你不但騙取了我的信任,還給我下了尸毒——!”
“嘖——”褚君山搖頭晃腦,悠然道:“我褚君山可是一個講信修睦之人啊,當初對欒掌門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不信欒掌門可以去問計都大人的啊......”
“你給本尊滾——!”
欒青山直眉瞪眼,抬腿便要踹,哪知低估了尸毒之力,終于不自量力地跌倒在地,任旁人貽笑大方。
“爹!”
“青山——!”
身后傳來妻兒關切之聲。
褚君山展眉舒眼,語氣和善道:“欒掌門休要投卵擊石,如此暴躁可是會加速尸毒更浸骨髓的,還請欒掌門善自保重才好,將命留給計都大人親自懲處。”
欒青山被褚君山出言一激,血脈噴張,頓時噴出一口老血,腳下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你——”
欒青山汗出如滲,氣息惙然。
計都瞳孔豁然長大,亮晃晃地泛著寒光,冷冷道:“夠了。”
褚君山立刻躬身施禮,低眉順眼,馴良乖順得像一只綿羊。
計都目光挑剔地打量著地上困頓虛弱的欒青山,就如冰水澆在脊梁上般,寒徹肌骨:“你若就這般將他氣死在此,豈不便宜了他。”
“是。屬下思慮不周。”
褚君山退去一側躬默靜守。
“飄搖——”
計都自袖口下抽出一張繪有符篆的黃紙,遞給飄搖。
飄搖接過黃紙,面色瞧上去有些意外,卻很快重回平靜之容,神色不驚。
她杏眸里散發著幽光,流露出通達人情世故的狡黠光華,最是輕易拿云握霧。
轉身間的功夫,飄搖便換上一臉柔情綽態,對褚君山神色楚楚道:“褚掌門好福氣啊,大人視你如肱股心腹,對褚掌門你青睞有加,特地以此犒勞,還不趕緊收好了謝恩。”
這還用飄搖說嗎?
褚君山的眼睛早就緊緊盯在計都手中,多少年來的含垢忍辱埋伏在欒青山身側,為的不正是有生之年能將這張黃紙取回來嗎!
都道是,百忍成金。
他褚君山終于等到這一日了,自此以后,他便不需再忍恥茍活。
褚君山急忙跪地叩首謝恩,還不忘屈從拍馬道:“是大人慧眼識人,對君山有知遇之恩,即便將魂契賞賜給君山,君山也始終都是墟棘峰之人,對大人矢忠不二,愿獻狗馬之心。”
“好了好了。”
飄搖一個善用虛言欺人的人,如今都聽不下去他這般惺惺作態,催促道:“褚掌門,這是你的魂契,還不趕緊收好。”
眾目睽睽之下,褚君山神采飛揚地將魂契接過收好,自此以后,他便不再受制于人。
“魂契?!”欒澈對這兩個字尤為敏感,口沸目赤道:“觀音崖那些幾次想要刺殺我之人,皆是你等派來的?”
褚君山神完氣足,厚顏哂笑道:“君山不得不佩服欒公子你時亨運泰,命運同達,頗受上天眷顧,而能活至今日。”
欒青山橫拖著身體,奮臂大呼:“你,你沒有癆病!”
“誒——”褚君山作出一副委屈之態,像是在看著一個大驚小怪之人:“君山當然有癆病,當年君山硬是淌過三花莊外的環村河,險些一命嗚呼,怎可能不落下頑疾。只不過托了計都大人之福,在君山瀕死之際簽下了魂契,否則也活不到今日。”
“所以......”欒青山拖曳著身體,怒道:“所以你從一開始便是受他指使,故意到山來將當年三花莊的秘密泄露給我?還是說......三花莊的秘密也是假的!”
三花莊?!假的?!
獻殿里多數人都云里霧里,不知殿前二人對話中的“三花莊”和“秘密”究竟為何?但聿沛馠、聿姵羅和穆遙兲三人皆是一驚。
難不成這褚君山所言并不屬實,可那襁褓里圍涎上的繡樣和針法又該如何解釋?
“三花莊嗎?呵呵呵呵——!”
褚君山半吐半露,有意故作玄虛,引欒青山心焦難耐,多添一番折磨。
自古惡人自有惡人磨,可這折磨的,又何止他欒青山一人,聿沛馠三人亦是同樣心癢難平,無法克制。
飄搖適時上前對褚君山說道:“好了,金人緘口,言語莫要越雷池。”
“仙子說得是。”
褚君山不吭不聲,退去一旁。
聿沛馠急了,大喝道:“飄搖!你讓他回來,把話說清楚!”
何皎皎此時剛好邁步入殿,聞聲而來,無盡風流地扭轉腰肢,嬌嗔道:“喲少俠為何只記得飄搖,難不成已忘卻了皎皎?閬苑瓊樓里一段風流,少俠竟然如此寡情薄意。”
“放屁!休要渾說......”
聿沛馠百喙難辯,引來一眾側目。
飄搖喝止何皎皎道:“休要渾鬧!大人讓你找的人呢,你可找見了?”
何皎皎輕瞥一眼飄搖,柔聲媚氣道:“這許多人,我要如何找?要我說那小丫頭也無什么特別之處,一同殺了也不可惜。”
“哎呀對了”何皎皎媚眼嬌滴滴地掃在聿沛馠身上,舌尖在唇邊翻攪,魅惑道:“這位少俠當初不就是跟在那小丫頭身邊的嗎,你要找她,不如直接問問他。”
聿沛馠立刻意識到何皎皎口中的那個“她”是指何人,臉色驟然一冷,別過頭去。
“唉喲喂我說飄搖,你是如何招惹了這位俊俏小哥兒,害得連我也不肯待見。”
飄搖揚眉提醒道:“何皎皎,差不多行了,大人在此呢,正事要緊,休要渾鬧!”
何皎皎略一回身,計都果然正威立于身后,眼神中充滿了警告。
“哼”
何皎皎心里雖是不服飄搖的,但也不敢造次,囁囁嚅嚅退去褚君山身邊站好。
此時彭虎也帶著雉卵男進入大殿,對計都拱首拜禮:“大人——!”
計都蕭肅陰沉道:“外面的事你們辦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