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的內容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比起它的重要性,我更加懷疑背后之人的真實目的。」
駱云益拋開之前的雜念,他或許過分看重這份資料了,而對方似乎也非常了解他的心理。
人體實驗的正義性毋庸置疑,但就像之前有人說過的那樣,對于一些生病的人群來說,為了治療他們而進行研究也是必然行為。
霍志堅或者說研究院的初衷沒有錯,最大的問題在于他們采用的方法讓以洪灝龍為首的受害者無法接受。
如果給予受害者適當的補償和人道主義關懷與禮遇,或者說懲罰當初的不正當行為,本質上實驗也沒有太大的錯——因為京城基地后來確實挽救了很多人。
如果讓病毒繼續肆無忌憚的發展,以京城基地的人口基數,這里將遭受嚴重的打擊。
霍志堅最嚴重的錯更多在于之后的行為,他在神秘人的控制下完全忘卻了適度原則,竟然將病毒研究和人體實驗的想法動到了活人的身上。
駱云益不支持于雁山應用這些實驗數據,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認為大部分人無法阻止自己的野心膨脹。
霍志堅的實驗數據具有極大的殘缺,而那些實驗狂魔,為了讓實驗看起來更加完美,或者為了實驗的完整性,恐怕也會將心思動到弱勢群體的身上。
末日的人命不值錢,尤其弱勢群體的力量更加薄弱,這個口子一開,后患無窮。
駱云益一向認為自己并不是正義人士,但他同樣認為,以正義的名義做為惡比單純的作惡更加可恨。
而背后的那個人,或許就是想利用他這一點。
當然,未必是為了他,更可能是讓他們內部產生巨大分歧,而后引導輿論,然后讓更多人正視這個問題。
最后,自然形成一個具有強烈等級差異的社會,而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地決定默認新社會的存在。
「……如果照你這么說,我們該怎么辦?」高陽嘆息一聲,想起在興城的經歷,嗤笑一聲,「我覺得正常行事很難,更多人并不贊成我們樸實的想法。」
亂世用重典,同理亂世也應該應用新的思想。
高光聳聳肩:「可能是觀念差異,你知道嗎,末日后能活到現在的人,他們總認為這個世界不破不立,也許從大洗牌之后,他們能成為人上人。」
一個讓人非常悲觀的念頭,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其實他們并不是有那么清晰的自我認知——不清楚自己的地位和未來。
亂世出梟雄,但梟雄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無所謂,我們也沒有那么高尚不是嗎,很大程度也只是為了自己心安和我們未來的生活。」駱云益笑著看向兩人,「我沒有那么具有正義感,我也不喜歡幫助愚蠢的人,我想我們可以就此達成共識。」
駱云益捫心自問,他折騰這么多是為了蒼生天下嗎?
不,至少初衷并不是。
他只是想要報仇,而后來竟然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境地,其實這一切只是與他們想要找到仇人有關罷了。
整個世界在他心里并沒有那么重要。
「那我是否能問一下,你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嗎?」高陽忽然問道。
駱云益陷入沉思。
他很少想到這個話題,在還沒有溫飽的時候,一個人的最大想法也不過是吃飽穿暖。
可當他真的實現了昔日的夢想,躺在明亮寬敞的房間里吃著美食時,便開始有更高的目標和想法。
正如現在,他重生之后的第一想法也不過是活著,但后來卻慢慢改變了初衷。
從一開始在空間中收集大量物資,到后面想方設法想要為景歡帶來更好的生活,甚
至插手到興城安全區的建設之中……
一切的一切都在發生變化,而他也在影響更多人的命運的際遇。
而他也開始承擔更多責任,很多事情在他的影響下開始發生改變。
但,前世置他于死地的人至今沒有找到,而他為了復仇也不得不進行下去,那他現在做的一切僅僅是為了復仇嗎?
「如果我說只是我個人的小小想法,你可以接受嗎?」駱云益使者組織語言說道,「可能并沒有太過宏偉的訴求,根本目的也只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僅此而已。」
高陽和高光對他的說辭并不是能完全接受,至少在他們看來,駱云益需要承擔太大的責任與太多壓力。
可是轉念一想,駱云益的出身很特殊,夾雜在頂級知識分子和政治家庭出身,難免會有心懷天下的擔憂。
高陽聳聳肩:「其實我可以接受,畢竟對于和高光來說,我們之前只是為了找到彼此。現在不缺吃喝,也沒有其他娛樂活動,能有信念和理想也不錯。」
換句話說,他們愿意站在駱云益的一邊,為他幫忙和吶喊。
景歡同時松了一口氣,前有因后有果,高光和高陽愿意與他們并肩作戰。
「……背后的神秘人物知道我的做事方式和性格,甚至篤定我會繼續查下去,但是他們會因此掀起異常社會對于思想的探討。」駱云益抬起頭,繼續道,「最后得出的結論,很可能是人類應該優勝劣汰,且為了更多人類的利益,可以作惡。」
高陽靜靜聽著他說完,而后點頭:「可是從人類生存的角度來說,這樣的想法其實本身沒有太大問題。」
「困境中的人為了活著,而做出一個可能上不得臺面的事情,也不是不能接受。」
駱云益點頭:「是的,也許我一開始想錯了,正義只有在完美無缺時才是對的,我做不到,他們也做不到。」
他俯身用雙臂撐在桌子前,笑道:「所以我改變主意了,我沒有必要一定阻止他們,可以只是在發現問題的時候能及時制止對方朝著更加邪惡的地方扭轉,僅此而已。」
既然正義存在爭議,那完全可以放棄固執乃至于偏執的正義。
任何太過鋒利的東西都傷害性太大,實際上并不可取。
以惡制惡,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