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曉時很多人開始活動起來，駱云益和景歡走近人群的時候沒有驚動太多人。
末日后人與人的關系更加淡漠，甚至在相處時更多了幾分忌憚和警惕，因此他們的到來對于更多人來說只當是窮要飯的來了——
兩人沒有提行李箱，只有駱云益身上背著一個半新不舊的書包，看上去就不像是有錢人。
景歡察覺到有目光緊緊跟著兩個人，疑惑地回頭望去，卻發現什么也沒有。
「好像有人，會不會——」
「沒事，」駱云益輕聲道，「我們畢竟是陌生人，有人好奇也正常，我們慢慢來。」
任何人走入另一個群體也不是那么容易，尤其在生死存亡的壓力下，能做到不排斥已經足夠了。
駱云益若無其事地帶著景歡找到一處不算太好的石頭邊坐下，狀似從書包里取出兩罐八寶粥，拿一罐遞給景歡。
他沒有急著催促景歡來吃，而是頗為感慨的說道：「我們總算走出來了，到興城就有好日子過了。」
「聽說那邊還有糧食呢，這下終于能吃飽飯了吧……」
「哎呦，想得真美啊年輕人。」終于有大叔忍不住開始說話了，一臉憤憤不平道，「現在沒有地方能吃飽飯，你們也別想得太好了。」
駱云益和景歡一臉驚訝地看向大叔，似乎覺得他在開玩笑。
大叔不屑地吐了一口氣，嗤笑道：「你們還年輕，不懂以前大饑荒的時候大家都是怎么過日子，那真是難啊。」
他眼神瞥向駱云益和景歡手里的八寶粥，嘟囔道：「你們現在還有這種好東西，條件不錯吧，干嘛非要來逃難呢，金窩銀窩也不如自己的狗窩。」
景歡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佯裝無奈地低下頭，只留下一句深深的嘆息。
而駱云益卻「戲精」上身，先是自豪地笑了笑，隨口道：「那是因為我家以前——」
說到這里，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不能交淺言深，當即自己捂住嘴不再說話。
可他已經挑起了大叔的興趣。
「你這說話說一半，哎呀你真是。」大叔無語，翻了個白眼說，「你就是有金山銀山，在末日面前什么也不是。」
「以前大家誰不是有身份和有地位的人呢，在這年頭興許還不如一個小賣部的老板，哎。」
大叔惆悵地嘆息一聲，看向駱云益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鄙夷。
駱云益就像是一個被嫌棄之后憤怒的青年，冷笑道：「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要不是末日，我們現在的怎么也不可能淪落到流浪……」
「那你們從濱城過來的嗎？」大叔試探性地問道，「聽說那邊之前下雨之后發洪水，現在所有房子都沒有了，可惜喲，以前濱城可是國內數一數二有錢人扎堆的地方。」
他的試探駱云益并沒有搭腔，只是臉上多了幾分陰郁，臉色越發黑。
大叔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看了一眼周圍沒有人關注，忍不住湊近駱云益。
「你在興城有沒有親戚，聽說現在興城安全區的管理更嚴格了，沒有親人的話去投奔可不會接收，你們這樣子直接去能行嗎？」
駱云益頹然搖搖頭，只說道：「我總要試一試吧，我們家就剩下我和我老婆。」
大叔感受到駱云益和景歡臉上流露出的悲傷和難過，一時語塞。
這時駱云益苦笑兩聲，嘴上說著「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隨即摟著景歡說道：「我們等下和大家一起去興城，不過你要先吃飽，快吃——」
大叔眼睜睜看著他打開八寶粥的塑料蓋子，馬上就要打開密封蓋子的時候，沒忍住出聲道：「我家有親戚在興城，不如你和我一路？」
駱云益和景歡立即眼神放光地看向大叔。
「您說真的？」景歡激動地捂住嘴，顯然覺得不可置信。
大叔的目光從八寶粥上戀戀不舍地轉開，看了看兩人后點頭：「大家都不容易，路上有個伴總是好的。」
「不過我也只能和你們一起去興城，到時候我親戚愿不愿意收留你都不好說，自己的事情總要自己負責對吧。」
「我能做的有限，畢竟我們非親非故——」
他的提示已經足夠明顯，駱云益和景歡再聽不出門道就是兩人的智商有問題。
駱云益緊接著說道：「大叔，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對我們這么好，我們很感謝。有什么話你可以直說，我們有些事也不太懂。」
他適當示弱讓大叔放下戒備，隨即滿意的點點頭：「嗯，那我就直說了。」
「你們看那邊，」大叔用手指了指另一邊，有幾人正鞍前馬后的給其中一個人又是端飯又是捶腿，簡直是大老爺的待遇，「那是我們的老大。」
似乎怕其他人聽到他的背后議論，他刻意湊近駱云益之后說道：「我們的老大叫仁哥，聽說是興城安全區數一數二人物的親外甥，這才是金大腿啊。」
他羨慕的嘆口氣，又說：「不過我也不是那么諂媚的人，我在興城也有親戚，我不圖別的，能保護好兒子就行。」
「不過這世道，只要有親戚在興城，那就是好事啊。」他意味深長道，「我不和其他人透露這樣的消息，不然我現在也是有一群端茶倒水的小弟。」
駱云益頓時恍然大悟，二話不說將手里的八寶粥遞給大叔：「大叔，您收下。我們成年人不要緊，您總要顧著孩子先吃飽。」
景歡同時看向大叔提到的身邊坐著的兒子，忽然有些無語。
一米八的孩子？
不過看上去大叔的兒子年紀不大，應該只是剛剛成年或者沒有成年，身上還帶著青春期的輕狂。
大叔在他們真誠的目光下，「欣然」收下，只是眼神還盯著另一罐八寶粥。
駱云益挑挑眉，也遞給他。
其實這也算不上是貪心，大叔也許騙了他們，只是他同樣是個父親。
對于景歡和駱云益而言，這點損失他們承受得起，況且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大叔常年混跡于基層，有他們不可能輕易掌握的信息。
信息，永遠是最珍貴的東西。
可惜它在很多人眼里只值得兩罐八寶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