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云益其實并沒有去找任何人,而是重新回到剛剛離開的會議室門口。
此時駱戎和于雁山依然在里面談話。
他剛準備敲門,會議室的大門忽然被拉開。
「嗯?」于雁山疑惑地看了周圍一眼,才發現門口只有他一個人,「有事嗎?」
駱戎剛好也往外走,此時看到他也覺得有些意外。
駱云益看著父親和舅舅,最后視線落在舅舅身上。
「舅舅,我有些事想和你說說。」
于雁山挑挑眉,露出笑臉:「行,我們去我辦公室說。」
他說著就帶駱云益往前走,走了幾步猛然回頭看向駱戎:「老駱,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于情于理我對藏區的付出不少于任何人,所以我也想把它交給放心的人手里。」
不等駱戎回復,他回過頭便繼續往前走。
駱云益抽空回頭看了一眼父親,昔日堅毅的脊背不知何時開始佝僂。
明明只比舅舅大十多歲,卻像是差了兩代人。
兩人走進于雁山的私人辦公室,幽深且暗黑的色調讓屋子顯得更加空曠。
氣氛并不是很愉快。
「我知道你一定有話要和我說,而我也想和你談談。」于雁山瞥了駱云益一眼,直接切入正題,「你想問什么就問吧,我能告訴你的和我愿意告訴你的,我會直接說。」
駱云益看向擺放在辦公桌上的地球儀,這似乎是舅舅最珍視的擺件。
無論是十幾年前,還是如今,地球儀一直擺放在最醒目的地方。
像是警示,又像是懷念。
「舅舅,你的眼光是超越時代的,我想問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駱云益難得沒有虛與委蛇,而是直截了當的問道。
也許有些大逆不道,但是他也不想繼續忍著疑惑。
于雁山一言不發看著他,似乎正在思考著什么。
「你從小就讓我喝一種營養液,事實證明那并不是所謂的增強體質,而是改變基因。」
「也許我這樣說并不合適,但是您帶給我的感覺是并不像是普通人。」
「包括藏區的建設,并不可能是末日后的應急措施。」
于雁山是一位天才科學家,但是天才也不能超越時代。
而他的所作所為,似乎一直是超越時代的行為。
這不合理。
駱云益是一位名副其實的重生者,但面對末日后的很多事仍感覺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于雁山到底是什么人呢?
「哈哈……」
于雁山拍著手大笑,既沒有因為駱云益的質問而惱怒,也不會心虛,反而很欣賞他的說辭。
「果然是我一手養大的外甥,聰明啊。」于雁山自顧自說道,「你的存在就是時時刻刻提醒我,我必須努力奮斗。」
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包括他對駱云益的感情讓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駱云益摸不清舅舅這番話的意思,順著說道:「我對舅舅的感情也一向真摯。」
他頓了頓,如實說道:「如果舅舅不是一直強迫我繼承駱家,我想我們之間會少很多分歧。」
于雁山對他的培養很用心,可是一想到從一開始里面就帶著特殊的目的,這讓他無法正視他們之間的親情。
究竟在舅舅的心里,根本目的是什么呢?
于雁山喝了一口咖啡,悠悠說道:「你知道你父親和母親之間的感情嗎?」
駱云益直言不諱道:「我并不認為我父親和母親之間有濃烈的感情,而我的存在是連接大家的唯一存在。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他的存在,大概率駱戎和于美華早已經離婚。
于雁山點頭。
「是,當年你父親喪偶以后也沒有再娶的想法,后來偶然認識你媽媽。他未必喜歡你的母親,也許是貪戀你媽媽足夠年輕,也許是認為我的價值足夠,才會有這一段孽緣。」
于雁山的解釋與于美華的說辭并無二致,駱戎比于美華大了十多歲,這讓外人都認為駱戎當年是老牛吃嫩草。
于美華對待駱云嶺和駱云瀚也一直沒有盡到母親之責,甚至她恨駱戎,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可駱云益并不接受這樣的解釋。
在他看來,他的父親不至于是卑鄙小人。
也許這樣說看似偏向父親,甚至在他中二時期,也對舅舅和母親的說辭深信不疑。
可是隨著年齡增長,他越發懷疑這是否是事實。
「如果我父親帶有功利性目的,那我母親呢,因此她不喜歡我對吧?」駱云益自嘲道,「所以我生來就帶著罪孽,所以我必須聽你和媽媽的話對嗎?」
駱云益的問法極為犀利,甚至是舅甥倆第一次直面關于駱戎與于美華的話題。
于雁山皺眉看著他,卻開口道:「你這樣沖動和暴躁,我教你的禮儀都忘記了嗎?」
他根本不在意駱云益的情緒,或者說他的目的向來極其專一。
比起所謂的過程,他只在乎目的。
駱云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俯身看向于雁山:「如果我當上藏區的主人,那你要我做什么呢?」
于雁山抬頭瞥了他一眼。
「如果我誓死不從,舅舅是否會認為我辜負了你的一片好意,然后讓我淪為另一種形式的棋子。」
他就差指著于雁山的鼻子質問他是否對他只有利用之心。
「啪」地一聲,于雁山拍著桌子大怒,「你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人生從來就是要靠自己爭取,如果你不進步不前進,沒有人會在意失敗者!」
駱云益上次就差以死明志表示決心,可明顯依然沒有改變于雁山的想法。
而今天他激起于雁山的怒火,卻一反常態的冷靜。
舅舅不愿意說真實目的和經歷,他就自己想辦法去調查。
「如果我接手藏區,可是我的父親還在世,怎么安排他和兩位哥哥呢?」他平靜地問道。
于雁山一時對他的態度頗為不解,敲了敲桌子,又回想起駱戎的態度。
「我只是不希望我對藏區的付出功虧一簣,你是我的外甥,我最信任你。」
「他們都可以好好安頓,也可以過和現在一樣的生活,我只需要你能完全繼承我的志向和規劃。」
于雁山的說辭大義凜然,仿佛只是一位年老的君主希望自己的帝國能繼續繁榮昌盛。
駱云益拳頭緊緊攥住又松開。
來來回回幾次以后,他才抬起頭。
「我有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