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宣平侯和安和大長公主,真的會高看貴妃一眼嗎?」鳳儀宮里,新上任的帝后坐著相對無言,許久張宛音才不安地道。
原本應當熱鬧繁華的鳳儀宮,如今看著就像是一個空殼子,安靜了許多,一些地方還可以看到沒有整修完,殘破的地方,染血的墻角,只稍稍的遮掩了一下,透著衰敗和沒落。
「如果不行,最后可能還得勞煩貴妃。」
張宛音又道。
封蘭修低頭無語,眼中燈光明滅不定,他猶豫了,推出虞玉熙也不是不行,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他也是顧不得的。
「暫時等宣平侯的回應,如果他顧及貴妃,愿意暗中動手,此事……說不定能成。」許久,封蘭修才無力地道。
頭抬起,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這是皇宮,是他屬意了許久的皇宮,他搶先登上了帝位,皇后、玉相和二弟都踩在了他的腳下,他原本是該意氣奮發的,可現在他卻覺得茫然,黑暗中仿佛有鬼魅滑過,那夜宮里死了多少人!
皇宮的許多地方,現在還有來不及處理的血跡,他踩著父皇的尸骨登上皇位,可這個皇位卻搖搖欲墜。
大軍就在面前,封蘭修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應對!死戰嗎?
他若投降還能活命嗎?
「皇上……」見他一直沉默不語,張宛音又低聲道,兩個人現在雖然登上了那個至高的位置,卻也仿佛蒼老了許多,原本年輕的夫妻,這會顯得暮氣沉沉。
「朕還有事。」封蘭修站起,大步往外走,仿佛身后有什么要追他似的。
御書房還是那個御書房,坐在寬大的書案后面的年輕帝皇,就仿佛是當初的老皇上,多了幾分垂暮之氣。
「皇上,李大人和褚大人在殿外聽宣。」內侍進來稟報,還是老皇上當時的內侍孫興,這位也是厲害的,逃過了宮中一劫,和他同樣地位的那位內侍總管,早就追隨皇上去了地下。
也是他一再的證明老皇上是留了旨意傳位給封蘭修的,只是旨意被勇王毀了。
他現在暫定內侍總管一職,宮里現在還亂,有他這個熟練的內侍總管,會好許多,而且他還能代表老皇上的意思,代表了老皇上的認同。
「宣他們進來。」封蘭修道。
李賢和褚子寒這對表兄弟一起進來拜見,兩人一文一武,現在是封蘭修最得力的助力,幫著他處理國事。
兩位相爺一走一下獄,朝上的臣子少了一大半,留下的也是人心惶惶。
有著先皇的旨意,齊王才是皇家的正統,就算齊王現在不良于行,不能為帝,齊王世子是可以的。
誰能想到齊王世子這么多年的惡名,居然在幾場對陣中快速消融,如今提起齊王世子誰敢不敬。
「李愛卿,現在要如何?」封蘭修手按在龍案前,問計于李賢。
「皇上,臣等都看錯了齊王世子。」李賢沉默了一下道,臉色沉重,「當初在京城的時候,就應當不顧一切地要了齊王世子的性命,齊王唯一的嫡子。」
齊王唯一的嫡子,還是這次齊軍聯盟的三軍統帥,之前派去抵擋他的將領,無一不敗在他的手下。
齊軍能這么快過來,究其原因還是在于這位齊王世子。
李賢一生自負,向來目空于海,覺得這天下就沒有誰能算計得過他的,偏偏他就錯看了齊王世子,把他看成是無害的紈绔,或者不只是齊王世子,還有中山王世子,這位現在就追隨在齊王世子身邊。
「當初明和大長公主的事情,應當也是齊王世子謀算,中山王世子去推動的。怎么就這么巧,明和大長公主逃上了城墻,那一處又吊了一個筐,明和大長公主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也不會說出那些話
李賢沉重地道。
明和大長公主的話,是真正地扎了滿朝臣子的心,特別是先皇留下的那些老臣,他們更忠心于先皇,更忠心于皇家正統。
如果沒有明和大長公主的那些話,齊王拿出先皇的旨意時,還可以辯駁一二,朝臣們也不會那么快地四散。
因為明和大長公主臨死前說的話,讓朝臣對整個皇朝產生懷疑,雪上加霜。
「必然是中山王世子了,為臣查問了,中山王世子那幾日一直去城墻,說是與人打賭,明和大長公主的事情少不了他的手段,這也是一個會裝的。」褚子寒點頭,他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讓許多人震驚,但又覺得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當時那種情形下,的確是老皇上保下了褚子寒。
不過,也應此讓人覺得老皇上說的話更假了,一些年紀大的臣子紛紛告老,只余下和這件事情沒什么關系的臣子。
封蘭修現在沒有得力可用的人,只能把褚子寒調到明面上,他怕暗中還有勇王和怡王的人手在,如果自己現在用的人不是絕對信任的,必然會讓人鉆了空子,這才不顧天下之大不韙,把褚子寒又提了上來。
褚子寒身手不錯,否則當時也不會被老皇上調到飛龍衛。
讓封蘭修憤怒的是,向來號稱最忠誠皇上的人,為了護衛皇上的安全愿意放棄姓名、家人,所有一切的牽絆的飛龍衛,居然也不見了一大半,最后只留下以褚子寒為首的少數的幾個人。
那些人的身手都好,不可能全死在宮變中。
那些人居然敢背棄皇命!
封蘭修現在處境是沒有可用之人,沒有得力之人,當初暗中跟著他的那些人不得不浮到表面上,這當中也包括一直在暗中替他斂財的白青。
「他們都該死。」封蘭修眉目陰沉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重重地震了一下,幸好里面沒多少茶水。
「微臣聽到百姓的議論,現在說起齊王世子,好像除了他的紈绔就只剩下紈绔,也沒做什么大的惡事,百姓們對他的風評很不錯。」李賢的臉色同樣陰沉。
惡名滿天,到處惹事,當時對于這位齊王世子,誰不側目,現在想來,其實他們都受了影響,齊王世子沒進京之前的惡名被帶進了京城,而后他做的所有的事情,細想起來,其實并沒有大的惡事。
他挑的都是皇家的事情,和百姓并無關系。
百姓說起這位齊王世子,最多嘆一聲紈绔,說一聲宣平侯的女兒可憐,其外就沒什么了,現在封煜更是順應了皇命,所有的一切對封蘭修都極不利。
「朕讓虞貴妃給宣平侯偷偷送了信。」大殿安靜了許久后,封蘭修道。
「如果宣平侯念及女兒,不愿意看到女兒下場堪憂,或者也能拖幾日。」李賢道,不求他能對封煜直接動手,只求能多拖幾日,他們已經派人去向南唐求救,不管南唐需要什么都同意,只要他們能出兵。
他們在等南唐的緩兵。
「應當是能拖幾天的,如果……如果只能請貴妃娘娘到城樓上走一趟了。」李賢又道,抬頭看向皇上。
所謂的到城墻上走一趟,可不是什么好事,誰都明白這里面的意思,封蘭修頂著最是寵愛虞玉熙的名頭,李賢擔心他舍不得。
「如果真到了這一步,朕也顧不得她了。」封蘭修道,沒有一絲猶豫,這事他已經想過,現在再說起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他已經護著她這么久了,對她也一如既往的好,哪怕她不得宣平侯和安和大長公主喜歡,也沒辦法從宣平侯手中討到那道旨意,他還對她一如既往的寵愛,有事沒事也會過去坐坐,看看她的身體如何。
始終如一。
護了這么久,她的確也該給自己做件事情了!
「皇上對貴妃娘娘恩寵有加,如今這種情形,如果不是皇上的情真,貴妃娘娘不但不能得到封賞,還會下獄。」
李賢也認為是如此,宣平侯和安和大長公主一大家子全反了,虞玉熙就是反臣之女,現在留她在宮中,還給她這么高的位置,的確是皇上仁善了。
這么仁善的話,很快就傳到了虞玉熙的耳中。
錢老夫人當時留下的最隱秘的暗手,現在就在宮中,虞玉熙趁著宮亂,把幾個身手高的帶進了皇宮,現在就假扮成宮里的內侍。.
那一夜死了許多人,活下來的人重新整冊,之前許多人并沒有見過另外一些人,按名冊查找人,很容易讓人混進去。
虞玉熙也派人處理了一些人手,保證自己的人手不會讓人發現。
「把我送到城墻上?」虞玉熙笑容苦澀,眼底卻燃燒著恨怒,她已經沒有了以后,現在還要把她送到城墻上。
做什么,當成靶子嗎?
如果齊軍攻進來,就要先殺了自己?還真是心狠啊,自己一心一意地為了他,甚至不惜和父親、祖母鬧翻,聽從了外祖母的話,做下了那等不孝的事情,最后換得的居然是這么一個結果。
被綁縛到城墻上,面前站著幾十萬的大軍,還真的是看得起自己!
自己一心為他,他卻這么對自己,不但為了另一個女人絕了自己的子嗣,而且還要把自己縛到城墻上,要挾齊軍。
「呵呵呵。」笑容溢出嘴角,眼睛閉了閉,身子往后一靠,搖了搖:「貴妃娘娘。」
「準備東西吧!」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