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是自小就在謝家做事的,打從老太爺手里,就當上了管事,后來一步步地爬到現在的位置。
可以說,他是和謝云蒼一同長大的。
除了少時,以及那次蓮姑娘一尸兩命,他印象中,似乎沒有見過老爺掉眼淚。
如今老爺已經身居首輔,肩上擔著天下萬民,他可以悲憫,可以煩惱,可以傷神,卻不可以脆弱。
但是管家跟著他多年,也清楚他的心性。
四姑娘平日里不言不語的,也甚少在眾人面前露臉,更算不得聰慧。
可今日這一番話,怕是著實傷到老爺了。
老爺在朝堂上,上對得起君王,下對得起黎庶,在府里,也當得起一個孝字,唯獨在這夫妻、子女的情分上,著實有所欠缺。
哪怕是如此得用的管家,在這個時候站在門口,也有些進退兩難的感覺。
「回來了就進來吧!一直杵著做什么?」
謝云蒼的話將管家從自己的情緒中喚醒,他再邁步進屋,就發現謝云蒼已經將最后一封信扔進了火盆,而他也返回了那張書案前,臉上已經看不出半點兒端倪。
「老爺,四姑娘回去了。」管家回了一聲,看著他臉色斟酌著道,「這婚事……」
「蘇家那小子實際上是個不錯的后生,謝荔沒有這個福分,那便罷了,婚姻是結兩姓之好,若是這般扭捏著嫁過去,恐怕反倒結仇。」
果然,四姑娘的這樁婚事生生給她自己毀了。
管家沒有意外,只是善后的事宜以及說辭都還要得自己老爺的同意,「那對蘇家那邊……」
「蘇家是商賈出身,出身確實是低了一些,往后蘇子瑜在官場上怕是也不大好晉升,若是空有錢財沒有人脈,怕是反倒會走歪路……」
管家聞言一時間便拿不準主意了,老爺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謝云蒼自己似乎也有些猶豫,好半晌才道:「老夫人這會兒身上恐怕不自在,你去將五丫頭叫過來。」
夢坡居的人過來傳話的時候,謝荼剛和謝頌華從眠秋居里出來。
「沒想到此番家里竟然會鬧出這么大的陣仗,」謝荼長長地嘆了口氣,眉眼間都是愁緒,「芍藥姐姐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如何也不能相信,她竟然會用這樣的法子來謀害祖母。」
今日的這一切,都不過是謝瓊華和謝文鳶聯手布置的請君入甕的戲碼罷了。
芍藥是確確實實是有些不可見人的心思,這心思藏得極深,若非謝瓊華估計誰也想不到。
而謝瓊華都是借助了君莫醉的力量,還順帶摸出了謝府的幾顆暗棋。
實際上,芍藥對老夫人還真沒有異心,她真正恨的人是安氏,可能誰也不知道,這么多年一直在壽安堂里默默無聞的人,心里竟一直惦念著謝溫華。
實際上最初老夫人也動過要將芍藥給謝溫華做房里人的念頭。
卻被安氏直接一口回絕了。
安氏出身不高,并不像余氏那樣,拒絕還要各種委婉小心,據說當時安氏說話便是沒有什么顧忌,大約是傷了芍藥的心。
而謝溫華從前在壽安堂的時間實在不短,與芍藥的關系也不錯。
而后大約是生出了些誤會,芍藥竟一直認為謝溫華這么長時間未曾娶親是因為還在等著自己。
所以對于安氏,謝荔一直心懷怨恨。
之前老夫人中毒實際上并不是她做的,只是她恰好發現了證據,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栽贓。
后面似乎是與謝溫華之間發生了點兒什么,她便將那毒藥拿了出來,卻又沒有全部拿出來,而是拿了一部分給謝頌華,算是個備份。
只等合適的機會再栽贓給安氏。
而后面的這一次,卻是江淑華給的機會。
江淑華人不再謝府,謝府里她的爪牙竟還不少,通過君莫醉的手段排查,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訣竅,就一個字——錢。
她知道謝家這里里外外的一堆人的特點,加上手里有錢,要拿捏一些人,并不是什么難事兒。
芍藥……便是其中一個罷了。
那人偶也確實是芍藥做的,只不過上面的生辰八字給換了,從安氏換成了老夫人。
想到這個,謝頌華便不得不佩服謝瓊華。
她是后世穿越而來的也就罷了,謝瓊華還真下得去手,在那人偶上寫下自己祖母的生辰八字,而且當初看到那人偶上自己親娘的生辰八字,甚至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不過這些謝荼都不知道,謝頌華也不大想讓小姑娘陷入到這些復雜的關系當中,只好溫聲寬慰了幾句,讓她不要多心。
夢坡居的人便是這個時候過來了。
謝頌華還以為是要叫自己去,誰知道請的竟然是謝荼。
謝荼也十分意外,「二叔……叫我?」
「五姑娘平日里在老夫人跟前陪伴的時間最長,眼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老爺掛心老夫人的身體,大約是想問一問姑娘關于老夫人的事兒吧!」
來人如此說,謝荼也覺得情理之中,當即便不再懷疑。
謝頌華卻是覺得有些不大尋常,想要問老夫人的情況了,問申嬤嬤豈不是更清楚?
她正打算和謝荼一道去,門房便來了人,「秉王妃,王爺來了,并沒有進來,說是來接王妃回府的。」
「啊?!」謝頌華有些意外,但是想到自己忽然來了謝家好幾日,只是打發人告知了他一聲,似乎所為確實有些不大妥當。
若是因為這個緣故,他這會兒選擇過門不入,似乎也說得過去。
只是恐怕回頭又要跟謝云蒼和老夫人解釋半天了。
壽安堂里老夫人一個人悶著,大約是不想見人的。
安氏則是忙著燒香拜佛給自己去晦氣去了,謝頌華便只和謝文鳶及余氏告辭,另外叫人去前院說一聲。
自己則匆匆忙忙出了門,果然看到蕭鈺的馬車正停在巷子里。
明明這也算不得什么,可謝頌華竟然莫名地有些心虛。
深吸了兩口氣,這才要伸手撩簾子,卻見一只修長的手先將簾子掀開了。
蕭鈺的臉便出現在了簾子后面,「出來了?」
謝頌華臉上堆起笑容來,「不是說了要在娘家小住幾日么?怎么王爺還親自來接了?」
這一招先發制人果然讓蕭鈺有些招架不住,臉上閃過了幾分不自然,這才道:「嗯,是府里有些事兒,沒打擾你吧?」
「啊?發生什么事兒了?」
謝頌華一聽這話便緊張了起來,因而也就沒有注意到,蕭鈺此時擱在膝蓋上的左手拇指和食指正不住的互相摩挲著。
若是百越在此,大約立刻便能察覺,此時自家王爺心里似乎有些不大自在。
蕭鈺看了謝頌華一眼,然后輕咳一聲,清了清喉嚨,「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兒,若是你在這邊的事情未了,倒也……」
「不用!」謝頌華連忙打斷他的話,蕭鈺這個人,若非真有重要的事情,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這樣不打一聲招呼就將自己帶回去,恐怕是真發生了點兒什么,「這邊的事情也都了了,王爺不來,我今兒也是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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