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錦衣衛的消息,偏殿另有一個入口,算是個暗門。
謝頌華進來的時候,只覺得這裕豐帝的寢殿里頭別有洞天。
倒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而只是覺得太安靜了。
外頭殺聲震天,而且就在皇宮里,這里頭卻是一片靜謐,倒不是聽不到外頭的廝殺,而是那廝殺聲在這片空間里,顯得尤其遙遠,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時空里發生的事情。
這里襯得那外頭的生死大戰簡直如同兒戲。
而看這場兒戲的人便是這個國家的帝王。
謝頌華一直沿著小路往里頭走,越往里越安靜,順著竹林走了好一段,才終于聽到了人聲。
不是裕豐帝還能是誰?
只不過此時他的聲音聽上去,除了有些低之外,并沒有任何的異常。
那聲音低也聽得出來是他刻意壓低的結果。
「陛下,難道就這樣讓他們打下去?」
這個聲音謝頌華聽不出來,大概是不認識的人。
裕豐帝的聲音卻是有些懶洋洋的,「橫豎是要打一架的,便讓他們打著吧!」
「可……」
「這一天到晚的,都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不打一打,怎么知道自己的斤兩呢?」
謝頌華悄悄地從樹葉的縫隙中看過去,只見裕豐帝坐在一處棋盤前,卻并沒有下棋,而僅僅是在旁邊把玩著手里的一個什么東西。
看上去姿態頗為閑適。
謝頌華再看向其他地方,卓院使已經不在這里了,大概是被支開了。
那三皇子指控是師父幫著皇后和太子謀害裕豐帝,也不知道裕豐帝有沒有相信,可別這般就將師父給結果了。
想到這里,謝頌華不再停留,她本來就是為了卓院使來的。
原路返回,又偷偷地摸了幾個地方,都沒有看到卓院使的身影,謝頌華也只好作罷。
當回到最開始進來的地方,卻發現外頭的聲音已經變小了。
難道已經打完了?
帶著這樣的疑惑,她往外看了一眼,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的尸體,而三皇子和太子都不見人影。qs
只有幾個人在的收尸。
趙皇后的尸體也已經不在了,高貴妃不知所蹤。
謝頌華連忙往方才的偏殿而去,就發現女眷們也都趁著這個時候走了。
有宮女太監急匆匆地路過,謝頌華一把扯住了一個,「可有看到卓院使?」
那宮女被人拉了一把,就立刻嚇得瑟瑟發抖,只顧著趕緊搖頭,一個字兒不肯多說。
謝頌華知道問不出來,只能從裕豐帝寢殿的出口去找。
越是這樣,她的心就跳的越快,卓院使不再裕豐帝的旁邊,著實叫她害怕。
找了半天,也沒有見到任何線索。
謝頌華只好用最笨的方法,沿著這個大殿繞圈,看看哪個地方最有可能避人耳目。
當她摸到一處假山中的水池時,人都差點兒嚇得栽過去。
她連忙隱在一塊大石頭后面,對著外頭道:「快快快,你們從這里走,這里離陛下的寢殿最近,看別叫人跑脫了,一面說,一面飛快地跑動。
這個地方剛好在一塊巨石的凹槽里,她說話的聲音嗡嗡的在石壁之間回蕩,加上跑動的頻率頗高,疊在一起,就像是許多人同時跑過來似的。
謝頌華聽到那邊的腳步聲跑遠,這才飛快地跑過去將卓院使拉了過來。
然后將他拉到方才自己躲避的石頭凹槽里,探了探他的呼吸,還好,雖然有些微弱,但是命還在。
按照急救方法
施救了好一會兒,卓院使才終于吐出了一口氣,悠悠轉醒。
看到面前是自己的徒弟,他也松了口氣,「還以為你今兒來不及了。」
「是差一點兒就來不及了,」謝頌華跌坐在一旁,額頭上已經除了一層的汗,把頭發都打濕了,「要不是師父老早遞出來的那個東西,我怎么也不會想到今日會是這樣的局面。」
卓院使爬了起來,靠坐在謝頌華對面的石壁上,一張布滿了皺紋的臉表情難辨,「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吧!」
謝頌華轉臉看了看他,不由笑道:「師父也不是頭一日在宮里行走,什么時候竟然會說這樣的話了?現在不怕了?」
「反正都差點兒死了,就當這一次已經死過了。」
「我送你走吧!」謝頌華忽然認真道,「師父想要像師公一樣云游四海,獨自參研醫術,這就是最好的機會,明兒也該讓師母扶柩回鄉了。」
卓院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點頭道:「實際上這也是我這段時間在宮里的想法,我想著,若是這一次我能活著出去,就離開京城,到底我玩不來這里的心術。」
「行!」謝頌華笑著點頭,「下回再有這樣的事情,我也不用想著怎么撈你了。」
師徒倆相視而笑,然后一個穿著宮里侍衛服的錦衣衛便摸了過來,看到謝頌華和卓院使之后便松了口氣的樣子,「卓院使,請隨我這邊來。」
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卓院使不由皺眉道:「你還在宮里帶著做什么?眼下沒有你什么事兒了,還不趕緊回去?」
謝頌華笑著道:「放心吧!在這外頭,不會有人真的敢對我不利,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葉瑾兮不知道是否回了東宮,既然答應了英國公夫人要看著她,總要將事情辦好。
卓院使見她不說,也知道她的性子,必然那件事情是必須要去做的,便也就不再多說。
如同謝頌華所言,她一個宸王妃,兩邊的人都不會對她怎么樣。
可當她看到躺在太和殿外的一個女子時,她忽然心里有些發寒。
那是個命婦,今天她應該也看到了對方,只是因為不認識,也就沒有在意。
可這會兒那命婦躺在血泊里,身上插著一把長劍,那長劍謝頌華認得,是三皇子帶過來的那些人身上佩劍的樣式。
最關鍵的是那命婦穿在身上的衣服,在今日的春日照耀下,閃閃發光。
那是金銀絲線編織的紋理。
或許只是個意外。
可當看到第三具這樣的尸體時,謝頌華就明白了,這根本就是一場蓄意的謀殺。
一場用于栽贓的謀殺。
若是今日躺在這里的人是她,而殺了她的人是三皇子,宸王與三皇子便無論如何也走不到一處。
太子是在給自己布后手。
或者說,是趙皇后在給太子布后手。
找到葉瑾兮的時候,她正在一堆亂石堆里,整個人像是被嚇傻了,瑟瑟發抖著。
謝頌華伸手拍她肩膀的時候,差點兒沒將她給嚇死。
「沒事兒,別怕,是我!我送你回去。」
葉瑾兮看到謝頌華的時候,差一點兒就要哭出來了,可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半晌,竟然沒有掉下眼淚,而是伸出一根顫抖不已的手指指著不遠處。
謝頌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眼皮猛然一跳。